第二十二回 拔剑狂歌伤往事 抚琴无语对良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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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拔剑狂歌伤往事抚琴无语对良朋

金逐流作出欢喜之状,说道:“恭喜大哥。这缘份二字最是难求,想不到大哥如于无意中得之了”

李南星笑道:“可不是吗我素来不喜欢女子的,想不到一见了这位史姑娘,如是魂牵梦萦,日里夜里都想着她,这可不是有缘吗”

金逐流道:“但不知史姑娘可曾对你表露过心意”

李南星又笑道:“不是我自作多情,依我看,我的心上有她,她的心上也早已有了我了。要不然那天她就不会为我舍命。”

金逐流是知道史红英的性格的,心里想道:“红英是个恩怨分明、是非清楚,素重友情的女子,从前她不是也曾尽力帮忙过李敦,我还因此误会了她呢。”

可是问题并不在史红英身上,金逐流转念一想:“不管大哥是否自作多情,他已经是为了红英而刻骨相思的了。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何况我和他是八拜之交”又再想道:“红英似乎是对我有点意思,但也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唉,算了,算了不管她对我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今后我强自抑制,和她疏远,让她的一颗心完全转到大哥身上也就是了。”

李南垦道:“贤弟,你在想些什么”

金逐流笑道:“我是在想什么时候吃大哥的喜酒。”

李南星道:“还早着呢。史姑娘如今被囚在帮的总舵,不把她救出来,什么事都谈不到。贤弟,你刚才已经听到史白都约会我的事了。你和我一同赴会如何”

金逐流道:“史白都的口风颇有许婚之意,大哥还怕什么”

李南星道:“话虽如此,恐防有诈。”

金逐流道:“依我想史白都是不会加害你的。最初闯进来的时候,史白都已经看出你病体未愈,若是他有害你之心,那时就应动手。”

李南星心里有点不大高兴,想道:“莫非逐流经过了寿堂之事,己是惊弓之鸟,怕与我再去冒险么不过,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史白都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今日却一直对我低首下心,看来只怕是别有所求的了

金逐流又道:“小弟在北京也还有点事情,恐怕暂时不能离开。”金逐流其实是怕自己也去,对李南星的婚事,非但无助,反而有害。因此明知李南星要误会他,也只好推搪了。

李南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心中虽然不乐,却也不愿口出怨言。只是金逐流的拒绝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因此倒是不无有点“说僵”了的感觉。本来是和谐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一时间李南星竟不知找些什么话来和金逐流说好。

眼光一瞥,李南星看见他赠与金逐流的那张古琴正放在桌上,李南星道:“贤弟近来有学弹琴么。”

金逐流道:“学过几个古谱,总是弹的不好。大哥不日远行,不知何时方得再聆雅奏分手在即,请大哥赠我一曲如何”

李南星正自满怀心事,接过琴来,道了一个“好”字,便即抚弦歌道:“芳与泽其杂躁兮,羌芳华自中出,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情与质可保兮。羌居蔽其闻章。”

这是楚辞“思美人篇”的一节,意思是说:“香的和臭的混在一块儿,像君子和小人共处一朝。但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它的芳香四溢怎也不会散消。美好的品质总能保持,美好的声名在荒僻的地方也总能传出去,用不着你替她心焦。”史红英混在帮中,就像出于污泥而不染的青莲一样,不用说李南星所思的“美人”乃是史红英了,他弹奏这节楚辞也隐隐含有答复金逐流的意:“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史红英总能够脱出帮这块泥沼的,你不能帮忙她也就是了,“用不着你替她心焦”。

金逐流心如乱麻,黯然不语。李南星把古琴推到他的面前,说道:“贤弟学了些什么古谱你也弹一曲吧。”

金逐流默默无言的便弹奏起来,李南星是个古琴的高手,金逐流虽然只弹不唱,李南星也听得出他弹的是诗经中的一章,于是依着琴韵歌道:“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汗烷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若用现代人的说话,那意思就是说:“问过月亮问太阳,为何有光像无光心上烦恼洗不净,好像一堆脏衣裳。我手按胸膛细细想。怎能高飞展翅膀”用余冠英译文

金逐流弹这一曲,其中是含有深意的。他苦恼于自己抛不下儿女私情,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心中的烦恼好像一堆脏衣裳一样,应当洗干净它。多少大事等看自己去做,所以他要“手按胸瞠细细想,怎能高飞展翅膀”

李南星并不完全懂得金逐流的意思,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那满腔郁闷而又在自策自励的心情。这种种复杂的感情,都从琴声中发泄出来。

李南星不觉心中一动:“逐流有着什么心事不肯对我说呢”

忽听得门外有人赞道:“弹得好琴”原来此时已是晚餐时候,戴均来请他们出去吃饭。

李南星道:“不,我可得赶回去了。”匆匆走出客厅,向戴均告辞。

戴均道:“黄鸡白酒,不足以云奉客。但酒已热,鸡已熟,老弟吃了再走不迟”

李南星道:“多谢老丈盛情;晚辈住在西山,还是早些赶回去的好。”

戴均道:“可惜,可惜老朽平生别无所好,只喜结交天下英豪。今日新知日好共聚一堂,只恨未能与老弟痛饮几杯”

李南星道:“好,那么我敬老英雄三杯再走”与戴均对饮了三大杯,又道:“琴剑相交,情浓似酒。逐流贤弟,你也来饮三杯。”金逐流道:“当得奉陪”各自斟了满满三杯,一饮而尽。”

李南星弹剑歌道:“脱略形骸迈俗流,相交毋负少年头。调弦雅韵酬知己,出匣雄芒斩寇仇。休道龙蛇如草莽,莫教琴剑付高楼。中原自有英豪在,海外归来喜豁眸。”狂歌中己是走出大门去了。

戴均笑道:“此人豪迈不羁,和你的性情正是一样,怪不得你们气味相投,结为兄弟。”唐杰夫也道:“此人武功胆识均是不凡,难得诗才也是如此敏捷,当真可算得是文武全才了。金老弟,说老实话,你把玄铁宝剑赠他,我本来是有几分为你可惜的,如今我却为这宝剑庆贺得主了。”

金逐流道:“不错,平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区区一剑,又何足道哉”

唐杰夫大笑道:“说得好,老弟,我也敬你三杯”金逐流喝了十几杯酒,酒意涌上心头,心里想道:“大哥赠我的佳句,我莫要醉忘了。趁着现在未醉,我可得背熟了它。”在心中默诵了几遍,突然如有所触,瞿然一省,想道:“大哥诗中有海外归来喜豁眸一句,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是家居海外,初履中原的”

唐杰夫见金逐流发呆的神气,笑道:“老弟你在想什么。”金逐流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唐杰夫笑道:“老弟,你恐怕真是有几分醉了,今天是正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元宵,你不知道”

金逐流点了点头,说道:“当真是有几分醉了”其实金逐流在大闹了萨府之后,就一直是等待无宵这一晚的来临的。”正因为他记着这个日子,所以才会冲口而出的问。他听了“元宵”二字,酒意也都消了。

金逐流想起了他父亲叫他带给江海天的那封信,那封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吩咐江海天在今年的元宵之夜,三更对分;戴上一枚寒玉戒指,到北京西山的秘魔崖,去会一个戴着同样戒指的人。这封信是江海天给他看的,他父亲可没有和他说过。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要他的师兄会见的是什么人。

金逐流心里想道:“后天就是元宵了,不知师兄已经到了北京没有师兄交游广阔,戴老前辈也是消息灵通。倘若师兄到了北京,他们想必会接得上头。”陈光照这两天想必也会到来找我,我且在家中等候,过了元宵,再往帮吧。”金逐流自忖轻功远胜于李南星,倘若日间骑马,晚上跑路,让李南星先走两天,他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原来金逐流是打算暗中跟踪,并不露面,到了帮的总舵,见机行事。倘若李南星救不出史红英,他再出手。

第二天不见陈光照来找,也没有江海天的消息。金逐流觉得有点奇怪,想道:“师兄绕道西星,可能是算准了时间,明天才到,但陈光照何以没有来找我呢是大哥没有把我的消息告诉他呢还是他又另外有事走了。”金、陈二家是世交,陈天宇又曾托过金逐流照顾他的儿子,是以金逐流也是很想和陈光照见一见面的。”

第二天过去了,到了元宵那晚,大已经黑了,仍然没有他师兄的消息,也不见陈光照到来找他。于是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便偷偷的出了城。京中仕女,对元宵佳节是极为重视的,一到入黑的时分,就有各式的花灯在举行赛会了,要一直闹到天亮才罢的。是以金逐流藉口出去看灯,可以到天亮才回去

陈光照为什么不来找他呢这里面有个原因。

且说李南星那晚赶回西山,到了卧佛寺,已经是三更时分。守门的小沙弥说道:“陈公子不见你回来,满山找你。现在也不知回来了没有要我去禀方丈么”李南星道了一声惭愧,说道:“我是有事进城,以为可以一早回来的,所以没有告诉方丈和陈兄。不料碰上朋友,耽搁了一些时候,回来晚了,不必惊动你们的方丈,明早我去向他谢罪。”

李南星悄悄的回到他和陈光照同住的那间客房,陈光照果然还没有回来。李南星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等了一会,正想溜出去找陈光照,恰巧陈光照就回来了。

灯光之下,只见陈光照满面惊喜的神情,李南星还未曾向他道歉,他已先抓着了李南星的手说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呢”

李南星道了个歉,说道:“我今日进城,在老镖头戴均家里,见到了金逐流了。你猜他是谁”陈光照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他是你的异姓兄弟。”李南星笑道:“不错,可是他也是你的异姓兄弟,你知道吗”陈光照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你说得不错,你的兄弟本来也就是我的兄弟。”李南星道:“话可以这样说,但我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二十年前,有一位名满天下的金世遗大侠,他和你的爹爹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陈光照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所说的这位金逐流敢情就是金大侠的儿子”李南星道:“正是。他约你去和他见面呢。”

陈光照喜道:“金大侠和我家是世交,我爹爹时时提起他的。这位金兄我理该去拜会他,可惜李南星诧道:“可惜什么”

陈光照道,“这两天我恐怕不能离开这里。”李南星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陈光照道:“没什么,不过今日发现了有些可疑的人物来到西山。在上山采药的和尚先后见到几批,有黑道上的厉害角色,有帮会中的首领,还有两个他们知道是大内高手的身份的,也跟着这些人混在一起。如今还不是游春时节,这些人聚集西山,方丈不能不加意提防。”

李南星霍然一省,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恐怕这些人是来搜索我的吧”

陈光照道:“想来他们是定有图谋,不过是否对付老兄,却也难说。”

李南星道:“既然如此,我悄悄走了好了。免得连累了一众僧人。”

陈光照道:“不,不。”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兄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诉。此处的方丈空照大师和抗清义士是有秘密来往的。故此方丈吩咐加意提防,倒不是完全为了你的缘故,你尚未痊愈,此时若走,方丈心中更要不安。”

李南星道:“这些人还在山上吗”

陈光照道:“入黑之后,庙里的和尚怕引起他们的疑心,不敢出去。也不知他们走了没有但我刚刚从山上回来,却没有碰见一个人。”

李南星十分感激,说道:“陈兄,你为了我的缘故,上山冒险找寻,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心里想道:“可惜这把玄铁宝剑是逐流送给我的,却不便转送别人。”

陈光照道:“我在这里作客,寺中可能遭遇灾祸之时,我是决不能离开这里的。所以必须多等几天,查明了这些人的下落,知道确实是平安大事了,我才可以到京城去拜访金逐流。”

李南星道:“我想你们可以放心,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那些人大约不会到这里搜扰的,过了元宵,他们想来也该走了。”

陈光照诧道:“你怎么知道”

李南星道:“我是据理推测。寺中与抗清义士暗通消息的秘密倘若是给官府知道,官府一定会派兵围寺,不必使用江湖人物先来窥探的。先来窥探,那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陈光照道:“不错,这些人在中午时分已经6续上了山的,他们迟至现在还没有到寺中拿人,看来确是不像要来对付卧佛寺的了。但你又怎知道他们至迟在过了元宵之后。就会走呢”

李南星道:“他们或许是来山中搜查有没有逃犯臧匿,或许是为了别事。卧佛寺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之一,清规戒律,卓著声誉。他们不敢怀疑寺中方丈会收容我这个逃犯。所以只要我不是在寺中公然露面,料想无妨。你们今天发现的这些人既然大半是江湖人物,黑道中的习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留是不会超过三日的。故此,不论他们是为了何事,三天之内无结果,他们都会走的。”

陈光照道:“你说得也有理。不过,我们还是要预防万一,最少这些天我们是应当留在寺中,与僧众共同担当风险的了。”

李有星道:“这个当然。好了,为了我的缘故,累了你一整天,现在你也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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