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心月狐种花种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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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宿,积尸气也。十几年前那场天地浩劫,积尸如山,遂将它从朱雀七宿中召唤至此。

骨错手执烧火棍,以白帝斩蛇之势,横空劈下,那朱雀头、巨蟹身的鬼宿,霎时,如云非云,如烟非烟,化作丝缕之气。而那烧火棍,被从洞中飞出的磷光闪烁碎片吸附,任骨错使出浑身解数,再也牵制它不住,反被它辖制拖引着入了鬼窟。

“吴骨错!”荆芷兮见骨错被拖入洞内,那洞瞬时坍塌陷落,将他埋没。她强忍疼痛从花田中爬起,向着鬼窟洞大步跑去。裙摆在她的膝盖处,蜿蜒褶皱,又随风飘扬,若伞状苞序迎风绽放。她伸出左臂,试图拉回他,可是那鬼宿所化之气,竟趁势丝丝缕缕,氤氤氲氲,渗入了她的左臂之中。

荆芷兮凡人体魄,肉体之胎,自是受不住这突如起来的巨大能量,一时右手抱着左臂,瘫倒在地,额上渗出层层密露般的细汗,昏迷瘫倒在地。

此时,至清天上,乾坤八卦星象随之发生异动。

“奇怪,卦象明明显示鬼宿重现人间此处,为何不见踪迹?”陵光神君朱雀从天而降,意欲收其归天,可是却只看到了昏迷在地的荆芷兮。他俯下身,手切芷兮腕脉,骇然大惊,运起‘斗转星移’之术,试图从芷兮臂内取出那缕缕怨气,奈何他法力高超,却无能为力。

“鬼宿,竟应在她身上?!”花神芍药、孟章神君青龙也落在白芷田间,见陵光神君施术,异口同声问道。

二神先是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彼此躬身礼过,皆不知对方来意。

“东方青龙七宿,未见异动,不知什么惊动了孟章神君?”花神一袭粉色衣衫,黄色披帛,腕系绫帕,甚是妩媚。

“我青龙七宿的心宿,为月、为狐,狐族乃罪族,流亡日久,今日我感知到一股非常强大的狐妖之力,在此间浮现,故来擒拿归天审问。”青龙义正言辞:“倒不知花神所为何来?”

“赏花,”芍药妩媚一笑:“我感知到有怨气在侵蚀花田,故来想看。”心下却在想:原来离与当真应的心宿,是只生了心的心月狐,怪不得老祖为此罚他。只是娘娘还为他上着空心锁,他若生了心,在这人间污浊之地,岂不难熬?

“皆是鬼宿之过,朱雀在此赔过了。鬼宿乃我南方朱雀七宿之一,尸气所结,能障天目,若不收归,恐后患无穷。”陵光神君起身向花神赔礼。“只是,这个女子,竟能以一臂载之,绝非等闲之人,必须提送天庭发落。”

“那神君怕是要空手而归了,她乃伏羲古神私生之女,十六年前,在娲皇宫半路成妖,被娘娘锁了心性、流放人间。心魇修尽之前,是提不上至清天,过不了碧落门的。”花神芍药道,想来,她是来救芷兮和骨错免受解送之苦的。

“如此说来,倒是我请不动的。”青龙依然犹疑:“只是我尚有一问,她既已被削修为,何以一凡臂载鬼宿之力,要知道,那是至怨之气啊。”

“她的臂腕处,结有湛泸之殇,已将鬼宿之气,沥去许多,”芍药想着,若不说清来龙去脉,怕是打发不了神君的,便款款道来,“况且,她之左臂,本便是历尽劫数,本世新生的,故而,她虽凡胎肉体,唯有这臂,是有修为的:

这还要从一千一十五年前说起,那时,她还是弱弱纤质的一株白芷,曾有一纺织女,将她的一枝采下,揉捻成绳,绳结而记事,结绳而为网,网罗而万象。后来,网破,结落,与腐木、破布杂糅,捣而为浆,晾而成白纸。

这段被釆下的白芷花枝,从被摘落的那一刻起,便已开始步入死亡,它受命运的摆布,造化的驱驰,在倒计时的生命中,拼命绽放着自己的价值。它委屈交织的纤维,拧成绳结帮助人们记事,当结绳记事成为往事,不能满足需求,它又与其它草木一起缠绕,成为捕鱼之网。

人道草木无情,它非无情,只是卑微。连自己有情无情,都是别人说了才算。

当网尽了花鸟虫鱼,网尽了人生百态,网破了,结落了,可它依然不愿就此划上生命的句号,它与腐木、破布这般废物,同流合污,只为了保全一寸呼吸,当它被蹂躏,捣碎,受尽研磨,它终于破茧成纸,这古宙中唯一一张白纸。

每一步,它都拼尽了全力。它在取悦他人的过程中,努力保全着自己。

可是,靠着依附与取悅,而在夹缝中谋求的余生,却注定会湮灭自己,走上早已被盖棺定论的牺牲结局。

这便是宿命。

白纸黑字,终被芸芸众生中某位主宰它的神,毁灭为碎纸一片。

岁芷的母亲,伏羲的无名之妃,不忍看它成为碎纸。她在纸开始被撕裂的瞬间,替它赴了这碎纸之刑。也正是为此,她承继了‘芷兮’这名字,“芷兮,止兮。”她母亲用生命为她保全了这一气同枝,封印在人间荆女体内。荆女尚未降临人世之前,曾遭蛇伤,入了鬼簿,倘若芷兮不曾拼死以心脉相救,她也无缘复得此臂,只能以左臂废肢处世。

这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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