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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说的。那薛蟠都因素日有这个名声,其实这一次却不是他干的,被人生生的一口咬死是他,有口难分。这日,正从外头吃了酒回来,见过母亲,只见宝钗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因问:〃听见宝兄弟吃了亏,是为什么?〃薛姨妈正为这个不自在,见他问时,便咬着牙道:〃不知好歹的冤家,都是你闹的,你还有脸来问!〃薛蟠见说便怔了,忙问道:〃我何尝闹什么来着?〃薛姨妈道:〃你还装憨呢!人人都知道是你说的,还赖呢。〃薛蟠道:〃人人说我杀了人,也就信了罢?〃薛姨妈道:〃连你妹妹都知道是你说的,难道她也赖你不成?〃宝钗忙劝道:〃妈和哥哥且别叫喊,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因向薛蟠道:〃是你说的也罢,不是你说的也罢,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证,倒把小事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少在外头胡闹,少管别人的事。天天一处大家胡逛,你是个不防头的人,过后没事就罢了,倘或有事,不是你干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先就疑惑。〃薛蟠本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又见宝钗劝他不要逛去,他母亲又说他犯舌,宝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得乱跳,赌身发誓的分辩。又骂众人:〃是谁这样赃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分明是为打了宝玉,没的献勤儿,拿我来作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回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骂了一顿。今儿索性拉上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了命,大家干净!〃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慌得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来打我!〃薛蟠将眼急得铜铃一般,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宝玉活一日,我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宝钗忙也上来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得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得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薛蟠道:〃你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宝钗道:〃你只怨我说你,再不怨你那顾前不顾后的形景。〃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他并未和我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子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薛姨妈和宝钗急得说道:〃还提这个!可不是为这个打他呢?可见是你说的了。〃薛蟠道:〃真真的气死人了!赖我说的我不恼,我只恼为一个宝玉闹得这样天翻地覆的。〃宝钗道:〃谁闹了?你先持刀动杖的闹起来,倒说别人闹。〃薛蟠见宝钗说的话句句有理,难以驳正,比母亲的话反难回答,因此便要设法拿话堵回她去,就无人敢拦自己的话了;也因正在气头上,未曾想话之轻重,便说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有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儿,见宝玉有那劳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话未说了,把个宝钗气怔了,拉着薛姨妈哭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薛蟠见妹子哭了,便知自己冒撞了,便赌气走到自己房里安歇,不提。

这里薛姨妈气得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没道理,明儿我教他给你陪不是。〃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她母亲不安,少不得含泪别了母亲,各自回来,到房里整哭了一夜。次日起来,也无心梳洗,胡乱整理整理,便出来瞧母亲。可巧遇见林黛玉独立在花阴之下,问她哪里去。薛宝钗因说道〃家去〃,口里说着,便只管走。黛玉见她无精打彩的去了,又见眼上有哭泣之状,大非往日可比,便在后面笑道:〃姐姐也自保重些儿。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不知宝钗如何答对,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话说宝钗分明听见林黛玉刻薄她,因记挂着母亲、哥哥,并不回头,一径去了。这里林黛玉还自立于花阴之下,远远的却向怡红院内望着,只见李宫裁、迎春、探春、惜春并各项人等都向怡红院内去过之后,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只不见凤姐儿来,心里自己盘算道:〃如何她不来瞧宝玉?便是有事缠住了,她必定也是要来打个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儿才是。今儿这早晚不来,必有原故。〃一面猜疑,一面抬头再看时,只见花花簇簇的一群人又向怡红院内来了。定眼看时,只见贾母搭着凤姐儿的手,后头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周姨娘并丫鬟、媳妇等人都进院去了。黛玉看了不觉点头叹气,想起有父母的人的好处来,早又泪珠满面。少顷,只见宝钗、薛姨娘等也进入去了。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说道:〃姑娘吃药去罢,开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么相干!〃紫鹃笑道:〃咳嗽得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如今虽然是五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还该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有点腿酸,呆了半日,方慢慢的同紫鹃回潇湘馆来。

一进院门,只见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不觉又想起《西厢记》中所云〃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二句来,因暗暗的叹道:〃双文,双文,诚为命薄人矣!然你虽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林黛玉之命薄,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古人云‘佳人薄命‘,然我又非佳人,何命薄胜于双文哉!〃一面想,一面只管走,不防廊上的鹦哥儿见林黛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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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的灰。〃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笑道:〃添了食水不曾?〃。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紫鹃笑道:〃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难为它怎么记来着。〃黛玉便命紫鹃将架子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子上,于是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吃毕药,只见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又将素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它念,这且不在话下。

且说薛宝钗来至家中,只见母亲正自梳头呢。一见她来了,便说道:〃你大清早起跑来作什么?〃宝钗道:〃我瞧瞧妈身子好不好。昨儿我去了,不知他可又过来闹了没有?〃一面说,一面在她母亲身旁坐了,由不得哭将起来。薛姨妈见他一哭,自己撑不住也就哭了一场。一面伤心一面又劝她:〃我的儿,你别委屈了,你等我处分孽子障。你要有个好歹,我指望哪一个来!〃薛蟠在外边听见,连忙跑了过来,对着宝钗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说:〃好妹妹,恕我这一次罢!原是我昨儿吃了酒,回来得晚了,路上撞客着了,来家未醒,不知胡说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怨不得你生气。〃宝钗原是掩面哭的,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遂抬头向地下啐了一口,说道:〃你不用做这些像声儿。我知道你的心里多嫌着我们娘儿两个,你是要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净了。〃薛蟠听说,连忙笑道:〃妹妹这话从哪里说起来的,这叫我连立足之地都没了。妹妹从来不是这样多心说歪话的人。〃薛姨妈忙又接着道:〃你就只会听见你妹妹的歪话,难道昨儿晚上你说的那话就应该的不成?当真是你发昏了!〃薛蟠道:〃妈也不必生气了,妹妹也不用烦恼,从今以后我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如何?〃宝钗笑道:〃这不明白过来了!〃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恒劲,那龙也下蛋了。〃薛蟠道:〃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口里说着,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薛姨妈本不哭了,听他一说,又勾起伤心来。宝钗勉强笑道:〃你闹够了,这会子又招妈哭起来了。〃薛蟠听说,忙收了泪,笑道:〃我何曾招妈哭来!罢,罢,罢,丢下这个别提了。叫香菱来倒茶妹妹吃。〃宝钗道:〃我也不吃茶,等妈洗了手,我们就过去了。〃薛蟠道:〃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宝钗道:〃黄澄澄的又炸它作什么?〃薛蟠又道:〃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宝钗道:〃连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呢,又做什么?〃一时薛姨妈换了衣裳,拉着宝钗进去,薛蟠方出去了。

这里薛姨妈和宝钗进园子里来瞧宝玉,到了怡红院中,只见抱厦里外回廊上许多丫鬟、老婆站着,便知贾母等都在这里。母女两个进来,大家见过了,只见宝玉躺在榻上。薛姨妈问他可好些。宝玉忙欲欠身,口里答应着〃好些〃,又说:〃只管惊动姨娘、姐姐,我禁不起。〃薛姨妈忙扶他睡下,又问他:〃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宝玉笑道:〃我想起来,自然和姨娘要去。〃王夫人又问:〃你想什么吃,回来好给你送来。〃宝玉笑道:〃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凤姐一旁笑道:〃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贾母便一叠声的叫人做去。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别急,等我想一想这模子谁收着呢。〃因回头吩咐个婆子去问管厨房的要去。那婆子去了半天回来说:〃管厨房的说,四副汤模子都交上来了。〃凤姐儿听说,想了一想道:〃我记得交上来了,就不知交给谁了,多半在茶房里。〃一面又遣人去问管茶房的,也不曾收。次后还是管金银器皿的送了来。薛姨妈先接过来瞧时,原来是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得十分精巧。因笑向贾母、王夫人道:〃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若不说出来,我见这个也不认得这是做什么用的。〃凤姐儿也不等人说话,便笑道:〃姑妈哪里晓得,这是旧年备膳,他们想的法儿:不知弄些什么面印出来,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究竟没意思,谁家家常饭吃它呢。那一回呈样的作了一回,他今日怎么想起来了。〃说着接了过来,递与个妇人,吩咐厨房里立刻拿几只鸡,另外添了东西,做出十来碗来。王夫人道:〃要这些做什么?〃凤姐儿笑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作,今儿宝兄弟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姑妈、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借势儿弄些大家吃,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贾母听了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说得大家笑了。凤姐也忙笑道:〃这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孝敬得起。〃便回头吩咐妇人,〃说给厨房里,只管好生添补着做了,在我的帐上来领银子。〃妇人答应着去了。

宝钗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她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贾母听说,便答道:〃我如今老了,哪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她还来得呢。她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她。〃宝玉笑道:〃若这么说,不大说话的就不疼了?〃贾母道:〃不大说话的又有不大说话的可疼之处,嘴乖的也有一宗可嫌的,倒不如不说话的好。〃宝玉笑道:〃这就是了。我说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老太太也是和凤姐姐的一样看待。若是单是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也只是凤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贾母道:〃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都不如宝丫头。〃薛姨妈听说,忙笑道:〃这话老太太是说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时常背地里和我说宝丫头好,这倒不是假话。〃宝玉勾着贾母,原为赞林黛玉的,不想反赞起宝钗来,倒也意出望外,便看着宝钗一笑。宝钗早扭过头去和袭人说话去了。

忽有人来请吃饭,贾母方立起身来,命宝玉好生养着,又把丫头们嘱咐了一回,方扶着凤姐儿,让着薛姨妈,大家出房去了。因问:〃汤好了不曾?〃又问薛姨妈等:〃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凤丫头弄了来咱们吃。〃薛姨妈笑道:〃老太太也会怄她的。时常她弄了东西孝敬老太太,究竟又吃不了多少。〃凤姐儿笑道:〃姑妈倒别这样说。我们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还吃了呢。〃

一句话没说了,引得贾母、众人都哈哈的笑起来。宝玉在房里也撑不住笑了。袭人笑道:〃真真的二奶奶的这张嘴怕死人!〃宝玉伸手拉着袭人笑道:〃你站了这半日,可乏了?〃一面说一面拉她身旁坐了。袭人笑道:〃可是又忘了。趁宝姑娘在院子里,你和她说,烦她的莺儿来打上几根络子。〃宝玉笑道:〃亏你提起来。〃说着,便仰头向窗外道:〃宝姐姐,吃过饭叫莺儿来,烦她打几根络子,可得闲儿?〃宝钗听见,回头道:〃怎么不得闲,一会叫她来就是了。〃贾母等尚未听真,都止步问宝钗。宝钗说明了,大家方明白。贾母又说道:〃好孩子,你叫她来替你兄弟作几根。你要无人使唤,我那里闲着的丫头多呢,你喜欢谁,只管叫了来使唤。〃薛姨妈、宝钗等都笑道:〃只管叫他来作就是了,有什么使唤的去处。她天天也是闲着淘气。〃

大家说着,往前正走,忽见史湘云、平儿、香菱等在山石边掐凤仙花儿,见了他们走来,都迎上来了。少顷出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她住的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命少丫头子们忙先去铺设座位。那时,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贾母扶着凤姐儿进来,与薛姨妈分宾主坐了。薛宝钗、史湘云坐在下面。王夫人亲捧了茶来奉与贾母,李宫裁奉与薛姨妈。贾母向王夫人道:〃让她们小妯娌服侍,你在那里坐了好说话儿。〃王夫人方向一张小杌子上坐了,便吩咐凤姐儿道:〃老太太的饭在这里放,添了东西来。〃凤姐儿答应了出去,便命人去贾母那边告诉,那边的婆娘忙往外传了,丫头们忙赶过来。王夫人便命请姑娘们去。请了半天,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吃饭;林黛玉自不消说,平素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众人也不着意了。少顷饭至,众人调放了桌子。凤姐儿用手巾裹着一把牙箸站在地下,笑道:〃老祖宗和姑妈不用让,还听我说就是了。〃贾母笑向薛姨妈道:〃我们就是这样。〃薛姨妈笑着应了。于是凤姐放了四双:上面两双是贾母、薛姨妈,两边是薛宝钗、史湘云的。王夫人、李宫裁等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凤姐先忙着要干净家伙来,替宝玉拣菜。

少顷,荷叶汤来,贾母看过了。王夫人回头见玉钏儿在那边,便令玉钏与宝玉送去。凤姐道:〃她一个人拿不去。〃可巧莺儿和喜儿都来了。宝钗知道她们已吃了饭,便向莺儿道:〃宝兄弟正叫你去打络子,你们两个一同去罢。〃莺儿答应,同着玉钏儿出来。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怎么端了去?〃玉钏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说着,便令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类放在一个捧盒里,命她端了跟着,她两个却空着手走。一直到了怡红院门内,玉钏儿方接了过来,同莺儿进入宝玉房中。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人正和宝玉玩笑呢,见她两个来了,都忙起来笑道:〃你两个怎么来得这么碰巧,一齐来了?〃一面说,一面接了下来。玉钏便向一张杌子上坐了,莺儿不敢坐下。袭人便忙端了个脚踏来,莺儿还不敢坐。宝玉见莺儿来了,却倒十分欢喜;忽见了玉钏儿,便想起她姐姐金钏儿来,又是伤心,又是惭愧,便把莺儿丢下,且和玉钏儿说话。袭人见把莺儿不理,恐莺儿没好意思的,又见莺儿不肯坐,便拉了莺儿出来,到那边房里去吃茶说话儿去了。

这里麝月等预备了碗箸来伺候吃饭。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亲身子好?〃玉钏儿满脸怒色,正眼也不看他,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宝玉便觉没趣,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宝玉见她还是这样哭丧,便知她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虚心下气磨转她,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而变尽方法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那玉钏儿先虽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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