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保正忧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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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你不想书院的孩子多一点吗?这话说的?”

“我想啊,我更想看到这个书院永远办下去,好让咱们何麓人多出几个读书苗子,有一咱也能培养出一两个进士老爷,让南岸的那些人瞧瞧,咱再也不受他们的鸟气了。”

王氏又端了一盆炒猪舌上来,猪舌一整条都是肌肉,吃起来特别有嚼劲,用来下酒最合适不过了。现在几天就能喝一顿小酒,这下酒菜何保正自然也买一点好的,对自己好一点。

“尝尝你嫂子的手艺,这道猪舌头可是你嫂子的拿手菜,也就是知道三郎你要过来才特意给你下灶房去做的,平时就算我磨破了嘴皮子想吃一口那也是千难万难,只能等你嫂子偶尔心情好发发善心啦。”

梁川赶忙站起来给王氏倒了一碗酒,自己满上端起来一口就干了,对着王氏说道:“嫂子的这道拿手菜色香俱全,味我还没尝,不过老何这样说了,那我想只怕不比那下亭楼的大师傅手艺差吧,哈哈。”

女人哪个不喜欢听甜蜜的恭维话?王氏不会喝酒,那米酒对她来说微微也算是相当的浓烈,轻轻咪了一口,呛得干咳了几声满脸通红。王氏抹了抹嘴说道:“三郎你休听这个死鬼那张嘴乱嚼舌根,当心我把它切下来一盘烩咯!”

何保正最怕自己的老婆,一句话吓得他嘴巴闭得紧紧的,只剩下一脸的无奈。

“三郎你们慢慢吃,灶房里还有几道菜,我去给你们端上来。”

“有劳嫂子啦。”梁川笑着说道。

何保正也不想当着女人的面来跟梁川讲一些语重心长的话,等王氏走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酒碗,两个眼睛射出一道精光,透着一股子的世故的意味,缓缓地跟梁川说道。

“你今天是不是让仙水还有莲乾的娃娃也来书院上学了,凭你的秉性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做,这是好事我不说你,但有些问题你考虑过没有,现在你还能管着这些事儿,有一天你不在了,这书院怎么经营下去。。书院现在不只十来个孩子了吧,这些吃穿用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梁川笑了,原来老何是担心自己这事,这些天自己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刚好想到了对策,梁川也不保留把自己的想法一字不留地跟何保正说了一遍。

没想到何保正听完梁川的想法,非但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而是淡淡一笑,笑得梁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何你别介啊,赶紧给我指点指点。”

何保正不是傻子,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聪明,只是他往日只能醉心于那几亩薄田而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才智发挥出来,现在要跟这些社会人打交道,许多事情他都能看得透透的,不因为别的,都是他自己生活中看得多了,悟出来的。

“三郎,你现在是咱三个村子的第一能人,能上山打虎能平定山民的造反,见识比我们谁都要广远,整个北岸几百年来也没有一个像这样的好后生。乡民们现在看着你的势头正旺都想往你身边挤,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老汉我不是眼红,我寻思着什么时候就把这保正的职给卸了,让你这个有能耐的人来接班呢,好带着大家去做更大的事。”

何保正的词气骤然变冷,一针见血地说道。

“你指望着这些人能自觉地去为书院谋福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人是什么个尿性我比你还清楚,现在是吃你的嘴短他们抹不开面子,等这场灾害过去了,他们的记性就没这么好了!就拿何麓来说,你为村子做了这么多的事,有没有人不领你的情?有,招弟他大哥家不就从来不正眼看过你,有能耐怎么样老子关上门过自己的,管你赚多少钱打死几头老虎?三个村子的人现在看着你前途一片光明都想搭着你的大船好省一段辛苦路,哪天你不在了或着带不动他们了,他们还会像帮你家砌墙一样那么勤快卖力地两天就给你砌好吗,我看不会吧。”

“书院的地有三百多亩,不是三五亩,而三个村子里读书的娃才几个,有的人种地有的人不种,头几天他们还心甘情愿,时间一长了他们就开始算计了,为什么要白白地给你种地,为什么家里的娃娃都没在书院读书还要给你种地,到那个时候书院的学田要怎么办,难不成抛荒不成?”

“你可以指望他们因为你一时的仁义而帮你种个几年地,要是指望他们一辈子帮你守着那块地干白活,那还是趁早算了吧,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老汉我还不清楚?那我这保正不是白做了?”

梁川嗡的一声,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何保正看问题的角度与他完全不一样,他看到的是人性,而梁川只是看到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里面却参杂着太多的天真与理想化。

三个村子穷不是一年半年,而是几百年来穷下来的,如果一座书院就能改变的话,他们难道不懂得一起盖一座书院来改变命运吗,这里面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答案就是何保正说的两个字——人性。

人都是自私的,制度建立在道德之上就像是空中楼阁,迟早是会倒塌的,清华书院也是这样。

何保正安慰梁川道:“你很了不起,老汉我看了一辈子早就看透了,现在大家伙因为你多少都能赚到一点钱这就是几代人做不到的大事了。”

“为什么我这么欣赏你,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特质,你一点也不看重金钱财物这些东西,而且你一直看着美好的一面,这些都是老汉我身上没有的。”

“书院等于种下了苗子,这读书的苗子要几代人才能长成为参天大树,你必须让人争着去种这些地书院的收入才会稳定,而不是想让人们自发去种,那不现实。再说了,现在书院的先生孟先生人家是因为你对他有恩,当初把他从大牢里救了出来,所以他才会教咱们的娃娃,可是孟先生终有一天是会走的,下一任的先生有没有才暂且不谈,但是未必肯跟你谈交情,请先生都是要大钱的,几十年后你就不在了,可是几十年后书院还要继续经营下去啊!”

梁川原以为这书院办起来了,这事就算完了,何保正把事情说了一遍,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的就像过家家一样,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没有去解决。

他的确听看到自己在时候的问题,而没有去考虑过哪一天自己不在了的问题。因为自己的能力还有影响力,现在很多问题都能压得下来,连冒头都不会,但是自己的后人自己继任人呢,村民们还会继续买帐吗,这个还真说不准了。

人性这东西何保正看得比自己透彻,他说的自然不会有假。以梁川自己对何保正的认识,老何的为人也是相当的正直,这也是自己跟他交厚的原因。

甚至今天说的这一切,何保正好像两眼早就看穿了自己,料定自己对书院的按排做法一定会相当地理想化,这就是阅历的问题,梁川固然有很多的想法,可是毕竟没有经受过时间的考验。

梁川叹了一口气,何保正一瞧当场就开骂了:“怎么,老汉我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啦?这还叹上气了,老汉最苦的时候,儿子不回家女婿不回家,家里穷得叮咚响我都没叹过一口气,给我打起精神来!”

梁川自顾自饮了一口酒,酒在喉头流淌。

“我不是不乐意,我只是突然回想起自己受伤以来做的这些事,有点太顺利了,做的事也太写意了,现在想想要是没有提点我一下,可能我还要再走更多的歪路。”

“晚上菜还没怎么吃呢,快吃点菜压压酒,等下你嫂子还有焖羊肉,咱们走一个!”

两个大瓷碗咣地碰了一声,声音略显沉闷。

“办法都是人想的,你也不必想太多,哪怕你做错了,只要你肯改,那都是好的,人生最遗憾的就是明明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却怎么也不肯回头,那就会走到黑了。”

“老何你帮我想想这个事情怎么比较好?”

“我是想说,你固然对咱三个村子好,但是不能让村民们现在养成一种你对他们好是应该的错觉,他们没那么好的命,书院的学田你也不要寄希望在村民们身上,最好的办法依我看,你还是要去请教一下郑姑娘。”

何保正说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哪个郑姑娘?”

“自然是咱们凤山第一大户郑益谦老爷的千金了,你不是跟人家郑姑娘的关系很好。”

“找她做甚?”

梁川倒有点不明白了。

“他们家世代都是经营土地的好手,不然也不会把家业做得这么大,我以为学田跟普通的田一样,都是管地的,他们家在这一方面比你我都要来得强,问问他们怎么弄绝对错不了,如果她肯告诉你方法的话。”

梁川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哎呀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我一直把她当成游手好闲的人来着了,倒忘了人家这方面比咱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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