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据雄关扫蔽而自珍,蔑诸夷妄自而尊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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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作为帝国政治中心,取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之意。

泾渭之水,润育了一代又一代坚韧不屈,勇武铁血的老秦人。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父皇万年,大秦万年。”

信宫内,满朝文武百官以及诸公子也跪在地上,迎接始皇帝圣驾。

“免礼。”

嬴政从车撵走了下来,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道。

“谢陛下。”

嬴政目光微微扫视,并未发现李斯的身影。

冯去疾见陛下似乎在寻人,当即心领会神道:“陛下,李相身体抱恙,在府上静养。”

嬴政点了点头道:“李斯为大秦帝国劳心劳神,功不可没。赵忠你亲自去府库挑选些补药,给李丞相送过去。”

“臣,立刻去办。”

赵忠领命后,便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嬴政坐在王座之上,看着满朝文武各自落座之后,开口道:“朕今日准备了一场盛宴,招待诸位爱卿。”

“谢,陛下。”

众人,满脸期待之色,无不对着高坐王座之上的嬴政拱手一拜道。

很快一群内侍便端着一个个玉盘走了进来,摆在了众人面前的木案上。

众人放眼看去,顿时一个个面色惊愕。

看着发呆的众人,嬴政面无表情道:“别光看,用膳吧!”

“陛下,这盘中之物可是树皮,如何下腹?”

御史大夫冯去疾神色为难,对着嬴政道。

一言激起千层浪,有人带了头,那些踌躇不前的人,皆开始陆续发声。

“陛下,这谷根如何吃?”

“陛下,这分明是树叶,臣吃不下啊!”

“陛下,这青草下腹,岂不成了牲口?”

顿时,你一言,我一语,满朝文武大臣,纷纷表示。

总而言之,大致就是一个意思,要吃这些玩意,臣做不到啊!

就在这时,嬴政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盘中稻糠,然后拿起银勺开始吃了起来。

刚一入口,粗制的口感,就让嬴政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这还是精制加工之后的稻糠,即便如此都难以下咽。

可即便如此,嬴政仍旧面无表情,一勺又一勺开始置若罔闻的吃着自己盘中的稻糠。

坐的比较近的大臣,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眼皮乱抖。

坐的远的大臣们,虽看不清陛下吃的何物,但是看前方大人们的表情,便知道恐怕不会比自己盘中的东西好到哪里去。

嬴政每咽下一口粗糠,下面的众人之心就感觉沉重一分。

直到嬴政吃完,露出心满意足之色,至于真假,恐怕那便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看着还在发呆的众人,嬴政虎目一瞪,厉声喝道:“朕吃得下,诸位爱卿吃不下吗?”

这……

此言一出,哪个还敢静观其变?

无论心中多么不情愿,捏着鼻子也要认栽了。

众人当即开始动起来,哭着一张脸,强行下咽这一生都没吃过的鬼东西!

刚开始还好,很快就有人挺不住,直接喷了出来。

还有人一边一吃,一边痛哭流涕,嘀咕礼纲常沦丧。

等待所有人用膳完毕之后,嬴政眼皮一抬问道:“诸位爱卿,觉得这盛宴如何?好吃吗?”

“好吃。”

众人虽然腹内五味翻腾,可也只能昧着良心道。

“好吃?朕有生之年,从未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

嬴政看着一群只知阿谀奉承的满朝文武,心中有些失望。

“陛下,这哪里是什么食物,这分明就是树皮,稻壳,青草……不在五谷之列。”

王翦见陛下投来的眼神,心中微微思量一番,便开口配合道。

“老将军说得好,这的确不是食物,因为这些东西就不是给人吃的,只有牲口才会吃这些东西。”

嬴政一语双关,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下面坐着的文武百官,一个个脸色窘迫难看,但是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陛下既如此说,那为何?”

王翦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不解道。

“问得好!朕为何要这般,诸位爱卿觉得朕是在羞辱你们?骂你们吗?不……”

“朕还没这么清闲,东郡两河决堤,泛滥成灾,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汪洋之乡。”

“朕此次东巡,亲眼目睹当地很多百姓颗粒无收,饥民饿殍遍地。”

“朕还看见,官吏狗胆包天,拒不上奏,隐瞒灾情,以致于流民四起,怨声载道。”

“而这些被无情打谁摧毁家园的百姓,吃得就是这些,最后甚至连这些都没得吃,只能食土充饥。”

“诸位爱卿都听说了吗?”

嬴政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刃,直戳众人的心脏。

每一句话,都重若千钧,让众人脸色难看一分。

“臣等有罪,陛下息怒。”

众人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大道,跪了下去齐声喝道。

“有罪?你们的确都有罪,其罪当诛。东郡先是一县之地,可因为县令害怕影响政绩,隐而不报,酿成大祸,泛滥成灾,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黄淮两岸大堤,年年修缮,动用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这才多久就决堤了,朝廷拔出的钱粮都去到了哪里?”

嬴政说完,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案,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之声。

桌案上的东西,不少都被震落在地,发出磕磕碰碰响动。

虽是寒冬腊月,可不少人的额头都布满了汗珠,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治粟内史何在?”

嬴政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文武群臣,点名喝道。

“陛,陛,陛下……老……老臣在!”

治粟内史身为〔九卿之一〕,总揽天下钱粮之要职。

听到陛下喊自己,直接跪着一路上去,神色慌乱道。

“你负责天下钱粮,掌管国库多年,准备如何赈灾?”

嬴政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治粟内史,质问道。

“陛,陛下……帝国连年征战,多年来浩大工程从不间断,国库亏库,实在无钱粮可赈灾啊!”

治粟内史用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叫苦不已道。

“六国之财尽归于秦,天下之富皆入关中。大秦斗米不过三钱,工程虽巨,可耗费甚少。匠资虽广,却多为徭役。土木虽重,俱赋予刑徒。”

“你来告诉朕?国库中的钱粮都用到哪里去了?”

嬴政的声音冰寒刺骨,让人如堕冰窖。

“陛下,国库每一笔开支都有账本详细记录……”

治粟内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嬴政从桌案上,捧起一摞竹简,直接扔在了治粟内史的面前,大声喝道:“这就是你的账本?”

“回陛下,正是。”

治粟内史看了看面前地上的账本,用力点了点头道。

“朕且问你,一万人每日所需口粮几何?”

嬴政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神色古井无波,但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观感受。

“回陛下,一百石粮足矣。”

治粟内史心中叫苦不已,到了此时,他已然明白,自己要完了。

“朕再问你,依大秦律工匠每日工钱几何?”

嬴政板着面孔,继续质问道。

“回陛下,不得超出十钱。”

治粟内史一张面孔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国库钱粮到哪去了?”

嬴政见差不多了,爆喝一声道。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

治粟内史直接瘫坐在地,满脸颓废之色道。

“尔等位极人臣,高官厚禄,朕自问待尔等不薄?”

嬴政目光扫视下方跪着的众臣,字字珠玑,厉声问道。

“陛下天恩浩荡,臣等感激涕零。”

文武百官全都异口同声道。

“你官拜九卿位,爵领关内侯,岁入二千石,一人之尊崇,满族受益之。”

嬴政再次把目光投向治粟内史身上,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道。

“陛下,老臣知罪,知罪啊!”

治粟内史连滚带爬,再次上前几分,不断磕头求饶道。

“甲卫何在?”

嬴政大喝一声。

当即殿外走进来几名威风凛凛的甲士,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陛下。”

“治粟内史枉顾君恩,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罪不可赦。敕令剥去朝服,夺职削爵,抄家灭族,以正国法。”

嬴政挥了挥手,神色冷漠道。

“喏。”

四名甲士,当即上前,直接拔去治粟内史的官袍,然后驾着他便向殿外走去。

治粟内史一颗心彻底跌入谷底,拼命挣扎。

可他已是腐朽之身,哪里是几名甲士的对手,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陛下斥责自己至今,也不见有人上前求情。

他的内心已经彻底绝望了,陛下就连审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根本不给自己半分机会啊!

“陛下……老臣举证揭发……老臣要揭发……”

治粟内史慌乱无比,眼见就要被几名甲士押大殿之外,连忙开口道。

嬴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之色,对着几名甲士道:“放开他,暂且退下。”

“喏。”

几名甲士放开了手中的治栗內史,再次对着嬴政一拜,然后便退出了大殿之中。

“陛下……老臣举证揭发,可否减罪?”

治栗內史从大殿门口一路跪到嬴政大殿之下,神色苦苦哀求道。

嬴政撇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有实证,虽功不抵过,国法无情,但朕可法外开恩,为你留一缕香火延续。若敢信口雌黄,随意攀咬,朕灭你三族。”

“陛下,罪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

治栗內史低着头,有些惶恐道。

“说吧!朕听着,满朝文武大臣也在听着。”

嬴政话语颇有些不耐道。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密奏,上呈陛下御览。”

治栗內史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新发型的纸张制作的奏折,双手高高举起。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心中暗暗打鼓,脸色难看无比。

嬴政高高在上,将众人的神色自然尽收眼底。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点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这世上谁的屁股又能干净了?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也不愿大动肝火。

一名内侍立刻走了过去,接过治栗內史手中的密奏,呈给了陛下。

嬴政拿过密折,仔细观阅一番,越看脸色越加难看。

信宫大殿之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几乎屏气凝神,低着头,惴惴不安。

更有不少人,心中默默祈祷着……

过了一会,嬴政放下手中的密折,然后目光深邃的在大殿之中一一扫视而过。

“来人,将治栗內史暂打入死牢,等候发落。”

嬴政再次大声吼了一声,吓的下面不少人,打了一个激灵。

当即有甲士走了进来,将治栗內史拖了出去。

嬴政手中拿着密折,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冷冷道:“这折子之中,不少人就在这大殿之上站着,更有一些人身居要职,权倾朝野。”

“你们很多人都是大秦帝国开国之功勋,朕念及君臣多年之情谊,不想株连甚广,更不愿帝国功勋血溅当场。”

“朕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不公之于众了。”

“天下如今灾荒四起,明日承天殿前,会架起一尊大鼎,自朕起始,有钱捐钱,有物献物。”

“这密折上的人,若有谁敢出工不出力,拿了十钱,却只还回来九钱者,朕只能告诉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所有人心中一寒,陛下口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问题是,那密折唯一知情人已经被陛下关入死牢之中!

这天下如今还知晓密折上名单的人,就只有陛下了啊!

王翦也是眼皮直跳,陛下,这太狠了!

未知往往才是最恐怖的,身在朝局,又有几人真正能过出于淤泥而不染尘埃?

如此以来,哪怕那些不在名单之人,也会人人自危啊!

“开宴。”

嬴政从新坐回了自己的王座上,声音冷淡道。

“陛下有旨,开宴。”

一名内侍再次高声喝道。

很快再次进来一群内侍,将桌子上的玉盘撤了下去,然后换上了一盘盘佳肴美酒。

满朝文武战战兢兢,心情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复杂万分。

刚刚只不过是陛下借机敲打众臣,如今宴会才真正开始。

“第一爵,当敬护国公王翦,富平王氏,满门忠烈,代代虎将,为帝国立下无数功勋。”

嬴政高高举起手中的金樽,对着王翦,脸色温和不少道。

“敬,护国公。”

下面文武群臣此时此刻仍旧惊魂未定,哪里还敢有丝毫懈怠,连忙端起面前的酒爵,对着王翦喝道。

虚荣之心,人皆有之。

无论王翦生性如何谨慎,终究难以免俗。

天下殊荣,自己这一生数不胜数。

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仍旧难掩心中豪情,端起酒爵对着嬴政遥相敬道:“老臣,谢陛下厚爱。”

君臣各自满饮一爵,然后各自放下酒爵。

一旁侍奉的内侍,十分有眼色的再次拿起一个大勺子,在斝〔读jia三声,装酒器具,圆口三足〕中舀了一勺子,盛满酒爵。

“这第二爵,敬诸卿,日起而作,日落而息,为帝国付出毕生心血,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嬴政颇为耐人寻味,说出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不少人的脸色有些窘迫,当然大多数久经朝堂的人,都神态自若。

“敬陛下。”

所有人一同举杯,对着嬴政道。

“这第三爵,当敬国之锐士,没有他们奋勇杀敌,没有他们开疆扩土,就没有帝国无上荣光。”

嬴政再次端起金樽,声音如图滚雷,落入众臣的耳旁,轰隆作响。

“敬,锐士。”

文武大臣再次举杯齐声喝道。

“宣召。”

嬴政放下金樽,随口道。

“奉天承运,始皇帝诏曰,护国公王翦,纵横疆场,所向披靡。三代为将,侍奉四君。天资卓越,威震当代。”

“敕封护国公王翦为帝国军事学院第一任副院长,为帝国授业育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那名内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当众宣读道。

王翦立刻站了起来,步履稳健的走了出来,跪了下去道:“老臣愿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愿为辅佐陛下成就千秋之伟业,老臣领旨谢恩。”

内侍走了下去,将圣旨放在了高举双手的王翦手上。

“护国公,快快请起。”

嬴政笑了笑,挥了挥手道。

内侍十分有眼力见的扶起了王翦道:“国公爷,您慢点。”

“多谢。”

王翦对内侍道了一声谢,然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今日虽是国宴,但也有几桩要事要让诸卿议一议。”

嬴政自顾自说,看着满朝文武道。

“请陛下明示。”

众人齐声高喝道。

“其一,盐,铁,纸,煤已渐入正轨,帝国商铺行专营之权,已全部就绪,只待奉常卿挑选良道吉日,既能开张运营。”

“其二,大秦帝国现今人丁三千七百余万,然帝国之广。处处可见荒地,当如何鼓励民众多子多福?壮大帝国人丁之数?”

“其三,帝国海军战船已在南疆延海打造,海军需要多少人?谁又可堪大任?”

“其四,男丁十八则需另行立户,朝廷给予十亩之地为永业之田,敢有私贩者死罪不赦。各地多余良田则需编策,划为朝廷所有,可租聘田丁耕种,五十取一,为租地之税。”

“其五,楚人治楚,燕人治燕,是天下一统之临时之策,今天下一统已有十数年,今四海归一,没有什么楚人,齐人,燕人,赵人,韩人,魏人之分,这九州天下只有秦人。”

“不以出身论英雄,皆以才能问成败。大秦帝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朕欲在咸阳开启恩科,广纳天下良才俊杰,为帝国效力。凡大秦之民,不论出身跟脚,凡有治国安邦之才学,皆可委以重任。”

嬴政说完,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滔滔大势,不可逆转!

想要保住权势,只有不断修身齐学,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纸与煤乃朝廷秘技,专营无碍。但盐铁牵扯甚广,许多商贾权贵之家皆大量持有矿山,且铁器乃国之重器,岂能贩卖?”

冯去疾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率先发声。

嬴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宦者丞。

宦者丞当即心领会神,大声喝道:“抬上来。”

很快就有几名内侍抬着一盘盘雪白的盐走了进来,还有一些内侍,拿着稀奇古怪的铁制工具,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分到一些铁制工具和雪白精盐。

“这精盐经过提纯,不但品相奇佳,而且味道纯正,绝非市面那些苦涩之盐所能比拟的。”

“铁锹,镰刀,铁叉,铁犁,掐刀,短镢,簸箕,扬掀,铁耙,铁耖,皆应用于农具,可以大大增加生产,减少百姓之负担。”

“这是络车由手摇缫车改进而来,有丝籰专司收丝之能,无需手拨,只需用脚踩一踩,大大提升了纺织效率。从此大秦女子农忙过后,也能以此贴补家用。”

宦者丞把陛下教自己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细心解释道。

随着各种工具在宦者丞解释功用之后,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嘴巴都长的老大,呆若木鸡。

这些东西,可都是划时代,哪怕鲁班在世,鬼斧神工之作,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爱卿可还有疑问?”

嬴政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轻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不俯首,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出来。

“帝国商铺一出,必将风靡天下,应当划归谁统辖?”

嬴政眉头紧锁,看着众人问道。这并非他自恋,而是这些东西可都是实打实的惠民之本。

此言一出,顿时下方众臣一个个眼睛绿油油的放光。

这可是一个摇钱树啊!

他们不用想都知道,在这些划时代的东西一经问世,绝对个个都是抢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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