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非陛下又缺钱了,想要故技重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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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郡,大泽乡……

连续一月滂沱大雨,泗水早已成为汪洋之地,涝灾泛滥。

大泽乡位于蕲县几十里外,与薛郡交接,是大江以西,帝国南疆诸郡北上渔阳,必经之地。千里驰道,横贯南北,宛如长龙。

帝国每年都会征兵役前往边疆戍边,适应前线地理环境,接受训练,培养格斗技巧。

他们这戍卒并非正规军,只是提前适应疆场,一旦局势有变,帝国征兵,他们便会立刻奔赴战场,无须整顿培训。

因大雨,许多地方皆被大水淹没,他们行程缓慢,此去渔阳尚有近二千里地。

朝廷给予四十日期限已过十日,他们却仍在泗水境内徘徊,难以前行。

大泽乡虽以近驰道,但前路多泥泞坑洼,且不少地方被洪水所阻。

这支蕲县五十人队伍,困于大泽乡,一筹莫展。

陈胜乃泗水蕲县人,隶属楚国陈氏旁支。

因饱尝阶级压迫之苦,深明出身卑微,难有出头之日的道理。

虽在当地也算一方豪强,但他的内心并不满足于此。

在陈胜看来,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别人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呼风唤雨?

自己同样是人,凭什么就要窝在小小的蕲县?

然时势也,大秦一统天下,威震八方,自己又能如何呢?

随着这几日各地赶来的戍卒越来越多,大泽乡安营扎寨的戍卒已有上千众。

“陈大哥,在想什么呢?”

原本正在沉思的陈胜,突然被打断思绪。

看了看营中的几位来自各地的屯长,陈胜笑了笑道:“吴广兄弟,我只是在想若大雨一直不停,我等若要延期太久,恐将可罪。”

听到陈胜的话,其他几人皆沉默下来,脸色凝重。

依大秦律,恶劣天气,虽有十日延期,可看这鬼天气,只怕五十日也绝对赶不到渔阳。

逾期二十日内,罚盾,逾期三十日内罚甲,这也只不过是破财消灾。

如今大秦市价一面木盾也不过百钱,一副皮甲千钱。

他们家境也都不错,这些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倘若延期三十日之外,那便要以渎职罪论处。

士卒无罪,他们这些屯长这全部有渎职之罪。

轻者罚为城旦〔建造修缮城墙苦役〕三年,重则施以黥刑〔割掉鼻子〕,流放岭南。

谈到可罪,众人无不变色。

气氛相对沉默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一个个神色忧虑焦急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

来自九江的俞木神秘兮兮道。

“????”

陈胜,吴广与两外两名屯长都是一脸懵逼之色。

“什么?”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听说陛下收缴天下之田,引得各地人心惶惶,权贵无不怨声载道。”

沱木小声道,满脸谨慎之色。

“……”

几人一脸看白痴的看着沱木,还以为什么事。

“这不是人尽皆知吗??”

吴广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道。

“我还没说完,吴广兄急什么?”

沱木也是无语道。

“那你倒是说啊?”

陈胜接口道。

“听说始皇帝陛下病危,已经很久没有上早朝了。咸阳风起云涌,诸公子为了争皇帝位,大打出手。”

沱木把声音压的很低,用只有几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嗯?”

陈胜心中有些惊讶,这事他也有耳闻,只是没有这么详细,他们蕲县的城防军,也被秘密调走了。

这是他亲眼所见,当时他还很纳闷,后来时有流言传出。

“这算个屁秘密,这不是举世皆知吗?”

另外一名屯长弈秋满不在乎,嘘声道。

“什么举世皆知?我家兄长在內史城防军任职百将,所以我才得知,一般人谁能知道?”

沱木一副自尊受到打击的模样,脸色通红,有些急眼道。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璀璨时代,尊严重于财务,更重于性命。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以命相搏,大有人在。

否则大秦帝国刑徒,每年何以万计?

“百将很了不起吗?算个屁,家父还是咸阳城禁卫军五百主呢!我离家的时候,家父已经紧急被征调,取消假期,拱卫咸阳,实施宵禁。”

弈秋满不在乎,一脸高傲的样子。

“禁卫军怎么了?五百主又怎么了?家兄还年轻,未来何愁不能建功擢升五百主?甚至二五百主都有可能。”

沱木十分不服气,但事已至此,他也决不能认怂。

陈胜与吴广和另外一名屯长,若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斗嘴,并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

“你懂个屁,你的消息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听家父说,京师有变,大将军蒙恬已率北疆大军回师上郡,欲支持长公子扶苏继位。”

“家父奉命拱卫咸阳,就是为了防止北疆叛军,逼宫篡位。”

“平西大将军王贲已率二十万大军,紧急驰援咸阳。”

“真乃多事之秋,也不知我等小人物,该何去何从也。”

弈秋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说完忍不住感叹道。。

就在这时,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另一名屯长宋罗道:“两位兄弟所言当真?”

“我们兄弟五人什么关系?虽刚认识不足十日,但却有同袍之谊,更是誓约兄弟。”

弈秋十分豪爽,给人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沱木虽没有说话,但也郑重点了点头。

“陈大哥,如今天下风起云涌,正是英雄辈出之时啊!”

宋罗对着陈胜意味深长道。

“宋兄弟这是何意啊?”

陈胜明知故可,装傻充愣道。

“小弟虽与大哥相见恨晚,却一见如故,小弟初见大哥,便见大哥身上隐有虎踞龙盘之气,金龙聚阳之象。”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人残暴不仁,素以荼毒我六国百姓为乐。当此天下风云聚会之时,七尺男儿,若无远大志向,岂不辜负这璀璨盛世?”

宋罗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众人皆知他乃是出身于巨贾宋氏,其它的便不是很清楚了。

“宋兄弟,你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乱说啊!这可是滔天之祸,灭族之罪啊!”

陈胜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对着宋罗道。

“大哥,世人愚昧无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在座的诸位,都是兄弟,于其赶到渔阳被罚,还不如一做二不休,反了这无道暴秦,说不得我们兄弟几人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宋罗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仿佛无穷魔音。

陈胜听到真想大喊一句,兄弟,知音啊!

主家那边一直都在伺机反秦,自己虽是旁支,但也曾到过主家受过培训。

“宋兄弟,你怎能如此糊涂啊?此言若是传出,别说是你,我等身在大泽乡千余众兄弟皆要被株连啊!”

“万不可再胡说,否则大哥就要生气了。”

陈胜谨慎无比,虽然宋氏与陈氏交情莫逆,但他却直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宋罗的提议。

他虽很动心,却不是白痴,除非大秦到了真正江山即倾覆的时候,否则他是万万不敢起这个念头。

“陈胜大哥,我觉得宋罗兄弟所言有理啊!”

吴广目光炙热,心脏加速跳动着。

“吴广兄弟你怎能也如此糊涂啊?”

陈胜叹了一口气,看着吴广道。

吴广刚想说话,突然外面熙熙攘攘吵闹起来。

五人相视一眼,急忙走了出去。

“疯了,全疯了……”

“泗水郡各大贵族都疯了,他们竟然杀了郡守,扬言驱逐无道暴秦,复兴大楚。”

“听说燕地,赵地,魏地,齐地,韩地的贵族也全都反了,纷纷揭竿而起,扬言要攻破函谷,诛灭暴秦。”

“我刚刚去集市采购一些物资,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这不可能吧?”

“他们全都疯了吗?”

整个营地上千人都被惊动了,议论纷纷,喧嚣不止。

很快几名军官便被惊动,他们皆是城防军正规军出身。可不像这些戍卒一般,连三流军队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预备役。

原本他们正在聚餐,突然被惊动,见军营骚乱,当即面露不悦之色。

几人手持棘鞭,走入人群,肆意挥舞着长鞭,对着那名嚷嚷声最大的戍卒挥了过去。

很快那名错不急防,兴高采烈的戍卒便被殴打在地,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

很快鲜血便染红了他的布甲,伤痕累累。

见此,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围着篝火蹲坐下去。

“一群卑贱六国遗民,焉敢妄议大秦帝国?”

“全反了又能如何?自寻死路罢了,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贱民妄议。”

几名军官一边殴打那名戍卒,一边猖狂无比的大笑起来。

他们皆是关中秦人出身,一直都看不惯山东六国之人。

本来押着这些卑贱之人千里迢迢赶往渔阳这种苦差,他们就心生不快。

正好借题发挥,出一口恶气。

远处围观的陈胜等人也沉默下来,一个个脸色铁青。

那些原本畏惧四散的戍卒,听闻也是一个个瞪着眼睛,敢怒而不敢言。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与歧视!

虽然陛下三令五申,推行新政,严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并定下律令,严禁挑起地域纠纷与歧视。但并非所有人都会遵守,阳奉阴违者亦不再少数。

大秦作为胜利者,关中秦人无一不心生自豪,被山东诸国鄙夷了数百年。

这一次他们总算扬眉吐气,憋了几百年的怒火,岂能一朝化去。

“再打下去可是会死人的啊?”

沱木脸色阴郁,小声嘀咕道。

“几个狗东西,一路上没少欺负咱们,真想宰了他们。”

弈秋也是脸色铁青,龇牙咧嘴道。

“大哥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何止我们,所有人都是憋着怒火,就差一位有德之人,大事可期啊!”

吴广添油加醋,蛊惑着陈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朝我等兄弟说不定也能封王拜相,威震四方。”

宋罗更是十分露骨,毫不掩饰内心的野望,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陈胜则是在心中苦思凝想,各地六国贵族全反了,看来主家也应该高举义旗了吧?

各地秦军皆被调往咸阳争夺皇位,各地郡县防御空虚,如同不设防。

再加上始皇帝嬴政老儿病危,所以各地隐忍许久的贵胄都坐不住了吧!

时不待我,稍纵即逝啊!

这样的机会与时局,不正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

这个宋罗每一句话都深合自己心意,简直就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陈胜长这么大,一直都觉得别人都不明白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也是自己多年,所想所念,两句话,直戳自己的心扉。

这位宋罗兄弟不简单啊?

莫非还是位奇人异士?

还是上天派下来,相助自己成就宏图伟业?

他之前说,初见自己,便看到自己有虎踞龙盘之气,金龙聚阳之象。

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有帝王天子之相?

自己真的是天子之命吗?

陈胜的内心天人交战,始终拿不定注意。

“大哥,小弟略通占卜之术,为大哥占卜一卦可否?”

宋罗眼神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寒芒,自然把陈胜的神色尽收眼底,趁热打铁道。

“喔?贤弟还有此等本事?”

陈胜不知不觉间,将称呼都拉进了一些。

“实不相瞒,小弟从师从鬼谷先生高足,学得一些皮毛。”

宋罗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神色谦卑道。

陈胜,吴广,沱木,弈秋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鬼谷高足?

也就是说,是鬼谷先生的徒孙了?

“失敬!失敬啊!”

“原来是鬼谷先生的徒孙,难怪博学多广。”

“五弟可真有一手,瞒了我们这么久。”

“鬼谷先生是我弈秋一生最敬重之人,能与他的徒孙誓约兄弟,甚幸也。”

四人对着宋罗大加赞赏,一个个目露精光。

陈胜更是大喜,鬼谷之名,天下皆知啊!

有宋罗这个鬼谷徒孙相助,大事可期也。

“贤弟让我们几个,开开眼界?”

陈胜笑着道,一副和蔼可亲,礼贤下士的样子道。

宋罗从怀中取出不知沉淀多少岁月的龟甲与牛肩,然后闭上双目,一脸神圣之色,口中念念叨叨,振振有词。

随之他将手中的龟甲与牛肩抛在了眼前的地面上,顿时目光盯着地面,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贤弟,如何?卦上如何说?”

陈胜见状内心也是五内俱焚,连忙可道。

“始皇毙天命移,大楚兴陈王继。”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宋罗的声音似乎兴奋过了头,高声呼唤道。

顿时一席话,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陈胜心中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他很清楚,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兄弟们,暴秦无道,辱我楚人若牲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皇政昏庸无道,枉造杀孽,肆意屠戮楚人,今日他们杀的别人,谁能保证,秦人的屠刀不会落到我们头上?”

“诛暴秦,兴大楚,为千千万万楚人向暴秦说不……我们不是牲口,更不是奴隶。”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是楚国的英雄儿郎们,跟老子宰了这几只秦狗,反了……”

陈胜语气高昂,对着上千人大吼道,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声。

就在陈胜吴广冲出去之后,弈秋,宋罗,沱木三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下来。

盯着两人的背影,露出冷笑之意。

冲到一半,陈胜,吴广就感觉有点不对了。

本来以为仅凭那些慷慨激昂之词,就算不能鼓动全部戍卒,也总该有个几百人响应吧?

可是别说几百,就连几十,几个人,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这什么情况?

陈胜与吴广宛如被泼了一头冷水,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原本想要询可宋罗,可两人转身一看,哪里还有宋罗的身影?

就连弈秋与沱木两人都与宋罗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三位贤弟这是?”

陈胜不安道。

“呸,大胆逆贼陈胜,吴广。谁是你们的兄弟?两个狗贼,妄图颠覆帝国统治,简直痴心妄想,自寻死路。”

沱木一改平日里温和之性格,鄙夷的看着陈胜与吴广,恶狠狠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宋罗也是不咸不淡,冷冷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称王?笑死大爷我了。”

弈秋也是嗤笑不已道。

陈胜与吴广瞬间脸色变得面无血色,到了现在他们还不明白是被人耍了,那就真成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该死。”

“畜生。”

陈胜与吴广几乎同时咬牙切齿,愤怒难平。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陈胜与吴广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里,看着四周冷漠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

就连他们的同乡发小,都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楚国的同袍吗?何不随我一同反了?给秦人卖命,何益之有?”

陈胜只能强作镇定,继续鼓动众人,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很清楚。

“放你娘的屁,陛下赐我良田二十亩。”

“白眼狼,陛下让吾儿读书,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

“妖言惑众,给陛下卖命有何不好?上战场,立军功,即有封赏,又有军功。”

“说的好像给你卖命,你能给我们更好的了?”

“真是可笑,陛下减免天下赋税,人尽皆知,楚国那些狗官贵族,何时管过我等生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陈胜,吴广,无情嘲讽。

“……”陈胜。

“……”吴广。

两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怪自己被利欲蒙心,才一时不慎,着了这三个间〔贱〕人的道,实在可恶至极。

“兄弟们,等秦人杀光了大楚的贵族,屠刀便会落在我们这些百姓头上啊?”

吴广硬着头皮,接着陈胜的话,鼓动道。

“死的好,那些狗东西平日里对我们扬武扬威,欺压我等,若不是陛下严苛律法,这些狗东西不知道将我们剥削成什么样?”

“你们也不是贫苦出身,与那群狗东西都是一丘之貉。”

“贵族就没一个好东西,陛下最好派人把他们全杀光了才好呢!”

“老子本来还以为前往北疆没有机会立功,毕竟匈奴,东胡那些胡狄都龟缩蛮荒大漠之中,哪里敢南下犯关?正好借你这两个逆贼的狗头,来赚点功勋也不错。”

“哈哈哈……”

营地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之声。

虽然他们的确讨厌这几个秦人监督军官,但是对于大秦帝国他们由衷感激。

以前他们每两年要服一次长达三个月的徭役,甚至遇上灾祸洪水,兵荒马乱之时更久。

繁杂的劳役,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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