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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觥交错,推杯换盏,加上刘大坤的混闹和郑循的长袖善舞,整个酒宴气氛很快就如烈火烹油般热烈起来。

虽然楚泠月算是被强拉而来,但既然顶着一个为楚泠月恭贺高升和乔迁的名头,又有当朝丞相安思粟亲自屈尊降贵亲自莅临,在所有人眼中,楚泠月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实权在握的内苑卿了,而已经成为这个圈子努力要拉拢过来的一个新生力量,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想要低调显然不可能。

开宴不久,众位权臣就充分发挥了她们强大的攻势,亲切而贴心的恭贺之词夹着一杯杯美酒敬到面前,在这些重权巨鳄面前就是一个小虾米的楚泠月,数十年陈酿的琼浆玉液也只成了饮驴的河水,哗啦啦淌进楚泠月的喉咙。

实话说,这个时代的酒还是用粮食酿制的低度酒,酒精含量并不高,对于有些酒量的楚泠月来说,杀伤力并不算大。但再低度的酒,也掌不住饮驴一般的灌法儿。一圈儿酒敬下来,她白净的小脸儿就变得红扑扑,但是,酒宴上也要礼尚往来,按不成文的规矩,喝了别人敬的酒,她自然也要回敬。回敬一圈,楚泠月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刚刚下山时,她对于自己的内力并不甚明了,但过了这半年,又有了墨状似无意的点拨,她已经很清楚自己体内聚集了澹台弘和幕初二人近百年的深厚功力,也已经能够很好控制,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

如此雄厚的内力护体,别说一些低度酒,就是高度老白干对于她来说,也已经与白开水无异了。只不过,楚泠月心里打着低调的注意,自然不肯在这些人面前露出破绽,更何况,醉酒最大的好处还可以脱身呢。

于是,酒过三巡,楚泠月身后跟着一名小侍捧壶侍候,端着酒杯,走到安思粟面前,双手捧杯,谦恭敬酒,模样大义凛然,嘴巴却已经不利索了,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泠月,年幼无知,又,新入朝堂,行止间粗陋自知,今后,还,恳请丞相大人多多教导指正。泠月,今日,借花献佛,敬,丞相一杯,祝丞相大人,百事百顺,福寿康泰。

说完,以袖掩杯,仰脖儿干了,然后,对着安思粟嘿嘿傻笑一声,伸手欲让那小侍再添满杯,却不想,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哎呀,哈哈,内苑卿忒不中用,这么点儿酒就醉啦刘大坤第一个兴奋地大着舌头嚷嚷开了。

郑循一张脸却是越喝越白,此时已经泛着一层淡淡金色,神态却仍旧清醒非常,忙忙上前,与那名小侍一起,将楚泠月从地上扶起来。

呵呵呵呵,泠月失态,让让诸位大人见,见笑了。楚泠月一脸傻笑,结结巴巴地说着。

郑循的目光瞥了上手的安思粟一眼,随即笑道:楚大人少年英雌,如此海量,实在是让我等敬佩啊。

郑大人,您,您谬赞了楚泠月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那名小侍的身上,栽歪着身子,斜楞着眼睛睨着安思粟道,丞相大人,泠月告罪,离席片刻,即刻就回。

如此模样,安思粟又能说什么,只得颌首,吩咐另一名小侍上前,一边一个,搀起楚泠月走出大厅。

这边的一番喧闹,屏风之后的家眷自然听得清楚。再加之,新任内苑卿青年才俊,人品出众,又值圣眷甚隆,日后自然也是前途无量诸事,早已经在京城官宦人家传开,自然令一些阁中公子芳心暗动。虽然今晚内眷与正席隔了屏风,却隔不了那些有意无意的窥探偷瞄之举。

这边楚泠月醉倒闹了笑话,自然引起屏风后的一阵躁动。各位主夫、公子,或掩嘴偷笑,或窃窃私语,只有端坐主位的丞相主夫冉凤吟身旁依伴的那名俊美小公子,端坐如仪,垂目不语。

那边楚泠月结结巴巴的声音,不断传来,这边的窃笑私语,也渐渐热闹起来,还有几个主夫公子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不屑。

安卿尘向爹爹低语几句,盈盈起身,由一名小侍引着,由侧门走出厅去。

第四十五章重逢

是夜,正值月末,月亮害羞一般,只露出弯弯的一丝银线,满天的星辰璀璨如钻,又像一个个闪亮的眸子,眨啊眨。

出了大厅,楚泠月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靠在那位席间一直为她斟酒的小侍身上。

她弯着眼睛,翘着嘴角,斜睨着满脸彤云的少年,手臂绕过少年欣长美丽的脖颈,小指状似无意地蜷曲,扫过那颗温热柔软的耳珠

察觉到靠着的年轻身体微微一颤,她坏坏地轻笑,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奴叫小涟。

哦小莲一朵莲花尾音长长地拖着,惹得人心颤。

不,是清且涟猗之涟。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仍旧努力清楚的说完。

涟漪,小涟头越发紧靠在少年的耳侧,带着氤氲的酒香,温热的呼吸抚在少年的脸颊耳根:小涟,带姐姐我去更衣可好

更衣,就是如厕的雅称。

楚泠月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小涟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深深地勾下脖颈,只有清瘦的身体努力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楚泠月。

大人,您要更衣,船厅一侧就有呀。另一侧的小侍虽然也是面红如霞,却仍旧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和口齿的伶俐,见小涟已经无法应对这位醉姐儿,急忙出声提醒。碧儿扶您过去可好

楚泠月身子靠在小涟身上,手臂轻抬,手指挑起碧儿的下巴,眯着眼睛,摇摇头,碧儿坏心眼儿,还想着将本大人送回去让她们继续灌酒么

带我到园子里去。

两个小侍无奈,只得搀了几乎醉成泥的楚泠月,绕过几道回廊,穿过一道圆洞门。

不过是一道花墙相隔,圆洞门后又是另一番天地光景。

星辉之下,但见,园内空间开阔,中央有一个大水池,楼厅廊房环池而建。池的北楼宽七楹,屋顶高低错落;中楼的三间稍突,两侧的两间稍敛,屋角微翘,形若蝴蝶。楼旁与复道廊相连,并与假山贯串分隔,廊壁间有漏窗可互见两面的景色。池东有石桥,与水心亭贯通,亭南曲桥抚波,与平台相连,是纳凉之所。池西一组假山逶迤向南,峰峦叠嶂,后有挂花厅三楹,有黄石假山夹道,古木掩映,野趣横生。

楚泠月的目光大致在园子里扫视一周,心道此处必定是主人夏季纳凉听曲赏舞之所,不禁暗赞园林设计的匠心独具,妙手天成。

心里明镜一般,表面上却是脚步虚浮踉跄,任由两个小侍将她带到东墙处的贴壁假山前。正自犹疑,难道这两个小侍将她带到这里,是让她寻个石头缝解决两个小侍引着她,竟直直走进假山中一处非常隐蔽的石缝--走进来,这才发现,此处居然是隐在假山叠石之间的一处幽静小路。

石洞小路在山腹之中,两侧石壁之上,每隔数步就巧妙地装着一盏风灯。盈盈的灯火透过琉璃罩子,将晕黄的柔光撒在石洞之中,竟有一种恍如异世仙境之感。

两个小侍长时间的搀着一个醉姐,都有些气喘,染霞的粉腮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两个小侍都是普通的羸弱少年,根本没有练过武功,楚泠月也就不担忧自己被带到暗处伤害,任由二人搀着她,曲曲折折穿过山洞,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再一打眼,楚泠月暗暗惊叹,这贴壁假山之中,居然别出心裁的建了一所极精致的房子,粉墙雕盖,碧纱糊窗,就连门帘都是与大厅相同的徽缎织锦,还有淡淡的熏香萦绕鼻端。

直到看到毫无异味,裹着锦缎的马桶,楚泠月才震撼地明白过来,如此精工奇巧的一处所在,竟然是一个茅厕

楚泠月只剩下震撼,深深地震撼

被遣出来的小涟和碧儿,都有些诧异,这位楚大人明明一副急色鬼模样,没想到竟然这般脸皮薄,不过入个厕竟然拒绝他们二人的服侍,还特特地命他们到假山外等候。

两个小侍在席间伺候了一晚,又搀着一个醉姐走了半晌,早已经累的脱力,得了这个空儿,正好一人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歇息。那位楚大人如厕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些,他们也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在假山隔池相对的楼亭中,一名绯衣少年正倚栏玉立。

楼亭梁上悬着几盏精美的宫灯,点点灯火下,绯衣紫栏杆,就如夜色中含苞欲放的一只荷箭,清新而美好。

绯衣人儿一只细白莹润的手紧握住栏杆,微白的指关节,显示出此刻,少年心中的深深哀伤和悲痛。

楼亭飞檐上,一袭青衫依脊望着下边的少年,明亮的眸子中,满满的温柔几乎溢出来,就连楚泠月自己也没有察觉。

月姐姐,你说永远陪着尘儿的声音极轻,就像梦中的呓语,仿佛送出唇瓣之际,就瞬间消散在微寒的夜风之中。

但是,屋檐上的青衫女子,却在听到那个喃喃的呼唤后,禁不住身体微微颤栗。

月姐姐,尘儿想,听你讲白雪王子的故事

月姐姐,尘儿想,你给尘儿梳顺头发

月姐姐,尘儿想你了很想很想,一直想一直想

一颗晶莹,就如荷苞上滚落的一颗露珠,沿着那粉白的脸颊,缓缓而下,坠在那尖尖的下巴上,倒映出一抹星辉,璀璨晶莹,却刺痛了楚泠月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眼睛干涩灼热,她却不忍闭上眼睛。

粉嫩的小人儿,即使流落异乡,远离家人,都不曾落泪。此时,却因为对她的想念,潸然泪下,泪雨纷纷

她的心狠狠地揪起,窒息的痛。

终于,过往的一切苦难在滴滴晶莹之中灰飞云散。

她的尘儿是那么美好,又是那么幼小,那么善良挚纯,他对她的依恋想念,竟然六年不变就如她对他一般。

在她理智运转之前,她的身体已经自主行动--飞身,从屋檐上飘然而下。

尘儿,手臂伸开,柔软馨香入怀,四目相对,是惊喜,是喜极而泣泪落如雨

温暖的手指,轻轻抚上卿尘的眼角,极小心极小心地,为他擦去滚落的泪水。

尘儿,别哭,姐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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