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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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周皇后走至月娘跟前。月娘跪在那皮毛小蒲团上,始终

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相对于皇上,她更怕面对皇后。因为彼此都是女人。月娘自

卑得无以复加,觉得这高贵的皇后,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肮脏。

看着眼前的黄底金线绣百蝠的丝缎衣袍下摆停在她身前,月娘忍不住抖了一

下。皇后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心虚害怕得不行了。那些求皇后放她出的话,也

就跟着一起吓了回去。

「抬头,让本看看你。」周皇后命令道,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月娘一点点抬起脸,就看到庄严如圣像的周皇后。周皇后其实很年轻,与月

娘年纪相仿。相貌也不差,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却是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

尊贵感。月娘瞬间便被那种气势所折服,马上自惭形秽地低下头,甚至都没来得

及看清皇后的面目。

「难怪,倒是一副倾城貌。」周皇后心里也是「咯」一下,月娘那对眼睛,

有点激怒了她。后中的妃嫔,无论相貌高下,谁也没有那样一对眼睛。带着水,

含着烟。若云中月,迷迷蒙蒙,似朗空星,烁烁闪闪。

周皇后宽袍大袖下面的手,攥得更紧了。「妖妇,妖妇」,她心里如今便只

有这两个字。转头对侍立一旁的王承恩说道:「本知道了。她的身份毕竟不便,

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就让她在本身边静养吧。回头想个什么好法子,再昭告天

下不迟青岫,带她下去,好生养着,不许有一点儿差池。她用的膳,喝的水,

全部让人尽尝一遍,才许给她。有半点不舒服不自在,立即去传太医。总之,像

伺候本一样,好好伺候着她,明白么」

青岫是周皇后的近身女,周皇后说一句,她便点头应承一次。月娘还没来

得及弄明白眼前的状况,便被青岫带着,到坤宁侧殿的暖阁去了。

「皇上还在干清」周皇后问王承恩。

「是,最近瘟疫闹的厉害,北边辽人也不消停。」王承恩诚惶诚恐地答道。

周皇后点点头,叹口气又说:「这个月娘,到底什么背景,查过吗你知道

么皇上知道么」

「回皇后,奴才委实不知。也曾提醒皇上,可您也知道,皇上一心扑在政事

上,怎么会对此上心。所以,奴才说了几次,也没什么用」王承恩赶忙答

道。

「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是皇家的体面。内史官记了吗」周

皇后再问。

「尚未记。事情起因与魏忠贤有关,且皇上乃是在干清西暖阁临幸她,所

以并非记。」王承恩答。

「那还好。她如今在本这,就请皇上放心。本会将她照顾得毫发无损,

确保皇裔无恙。你就这么去回禀皇上吧。也请皇上多忍耐些时日,待魏忠贤一案

过了风头,再立妃也不迟。以免招人话柄。」周皇后挥挥手,让王承恩退了出去,

结束了这段谈话。

王承恩没想到皇后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月娘。古往今来的贤后他也知道几

个。但真正心这样宽大的,却是世上少见。只是他也没想到,皇后居然把月娘

留在身边亲自照看。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王承恩这见惯了内之事的老人,也

有些拿不准了。

周皇后在殿内来回反复踱着小步,大大的裙摆在地上旋了一个又一个华丽的

圈圈。「青岫,来。」她突然停下来说道。

青岫便马上上前,听她的吩咐。仍是周皇后一面说,青岫一面点头应承。过

了一会儿,她便一路小跑出去安排了。

月娘坐在温暖的暖阁里,身下是柔软的毛皮褥子,案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糕

点,还有孕妇都爱吃的酸梅子和杏子。暖阁内几个女都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

她,她一举一动,她们都会一惊一乍地凑过来伺候着。月娘对此不习惯,也很难

受。「你们都出去,让我自己呆着。行吗」月娘几乎是哀求道。

「皇后要奴婢们伺候您,我们也做不得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女们答

道。

月娘实在无法,只恨这肚子为什么偏偏在此时这样拖累她。她只能早早地就

寝,躲避这让她喘不上气的周到细致。

无奈地在那些女的伺候下,月娘躺在了那张其实很舒适的大床上。她们轻

手轻脚地为她放下床帏,轻手轻脚地将轻暖的蚕丝锦被掖好,然后又站到暖阁中,

继续看着她假寐。即便月娘只是轻嗽一声,她们也会马上上前探视询问。

月娘辗转难眠,不知这处境何时才能终结殿外的月色那么美,可她什么时

候才能再跟卫子卿和卫子璇,一同再看这清秋的月亮。月娘的鼻子一酸,便又湿

了眼眶。

客氏在浣衣局内,吃力地洗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脏衣服。面前一个大木盆,里

面的水已经洗出了污浊的泡泡,积聚在大盆的边沿。客氏娇嫩的手指早就个个磨

出了水泡,水泡又磨破了,个个鲜血淋漓。泡在那冷冷的污水中,尤其觉得十指

钻心的痛。

客氏无力地捶捶后腰,那里早就僵直酸痛。她自打十八岁进了做了先皇的

母,何曾吃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她那娇嫩的手指,早就拈不得针,拿

不得线,何况是洗衣服这种活累活。

想来也真是可恼,这里向来是处罚女的地方。过去客氏在这里,不知道折

磨过多少女人。可今天,竟换了她自己,来承受这现世报。

「呦~~~」,尖锐夸张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女声,大老远便传过来。「咳呀呀,

这这不是老祖千岁嘛不,不对,瞧我这记奉圣夫人,您老怎么在

这儿做这种活计这可都是我们下人做的。瞅瞅,瞅瞅您这手,真是可怜哪」

浣衣局的管事李老嬷嬷,阳怪气的打趣着这落配的凤凰。当客氏还是那个

奉圣夫人的时候,李嬷嬷眼看着她对那些偶有小错的女用大刑,都是不敢怒更

不敢言。

今天终于抓到机会,当然要好好地治治她,让她知道什么是恶有恶报。客氏

满心的屈辱,但也不得不低头隐忍。两手泡在冷水中打颤儿,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呦,这就歇着了这才洗了几件啊看看,看着这衣领子衣襟子,也没洗

透啊」李嬷嬷拎着洗完放在一边的几件衣服,咂么着嘴,啧啧地挑剔着。看客

氏就是装聋作哑,李嬷嬷把手中洗完的衣服往那泥地里一扔,索放开了骂道:

「呸什么物就敢在这皇里装起什么夫人了长了两只,竟像是有了天大

的功劳。那东西谁没有只是我们没这本事,除了孩子,还会喂宦官」

客氏忍无可忍,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威福,老虎牙齿虽拔了,可惯养成的

余威还在。她将大木盆一推,站起来说道:「你别欺人太甚我现在失了势,你

就这样作践我我劝你客气着点,等老娘哪天又上去了,可别说我没气量」

李嬷嬷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有脾气,被她一顿抢白,还真有些心虚了。朝中这

些个人物今儿下去,明儿又上来,也不是没有过。万一真让她说准了,她还真是

吃不了兜着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得一声:「犯妇客

氏可在,现要提她受审去」

对李嬷嬷来说,这可真是个好事。俗语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无论是

多好个人,审完一堂就得脱一层皮。到时看她还咋呼什么。忙乐颠颠地说道:

「在,在,就在这儿呢。」

客氏却是完全懵住了。竟然这样快不知道老魏在哪,还能不能想法子救救

她,把她救出这个火坑去。转念一想,老魏也是自身难保,又怎么会顾着她。于

是站在那,带着一手的胰子沫,吓得眼泪和着汗水,流了一脸一腮都是。

「你们都回避吧,圣上要我们单审此犯妇。没有杂家允许,谁也不得踏入这

院子一步。」干清管事赵本政,也是崇祯皇帝的人,看着李嬷嬷吩咐道。

「是。」李嬷嬷赶紧应承着,挥挥手把这院子里其它洗衣的女,都像撵

般地哄了出去,又小心地把院门关好。

「赵管事我圣上要审我审我什么,魏忠贤做的事儿,与我无关

哪」客氏自知大难临头,忙忙地撇清和魏忠贤的关系。

赵本政命人搬了把椅子,缓缓坐下笑道:「姓客的,你别跟杂家打这马虎眼。

你和魏忠贤那点事,还有谁不知道他的事,跟你关系可大了。杂家劝你,还是

早招了吧。何必自讨苦吃。你知道,这板子和鞭子,可不认人」

「我我,我没做什么,可要我招什么啊。」客氏吓得跪下,一时自己

都不知道从何招起。赵本政身后那些人,都是中的锦衣卫。那些人的手段,她

比谁都更清楚。过去她整治别人的时候,那惨象还一一在目,如今竟就冲着她来

了。

「咳,不说,可以。这样吧,杂家也知道,要人认罪,不容易。让他们帮帮

你吧。」赵本政地笑笑,一挥手,身后几个锦衣卫便冲上前,将客氏按倒在

地上。

客氏的手还是鲜血淋漓的,此刻竟被其中一个男人踩在硬邦邦的靴子底下,

痛得她大叫不止。两手两脚都被人按住踩住,已是动弹不得。只剩下胳臂和大腿,

都疼得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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