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暴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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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给你的护手霜,我……我省了好久的饭钱还有水费买的,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饭……都只打一个菜可以省两块钱,晚上只花五角钱的热水……兑冷水成温水洗,虽然有点冷,但比现在下雨的时候暖和……姐姐,天冷了你的手要好好保护………”

赵耀望着赵娣此刻冻红被冰凉雨水持续洗刷的手断断续续地回答,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他脸上不断滑落点缀着眸中凄凄之色,明明在路灯下他眼中却没有一丝亮光。

霎时间,赵娣才发觉自己早已经被冻僵的手,同时理智一齐回笼,赵耀偷东西的事只从老师那里听来单方面的说辞她为什么信了?可他已经跪在她面前,是她强行逼他跪下的,用姥爷曾经逼迫她的方式一样。

她学了母亲对赵耀的方式对他好,亦学了姥爷打骂她的方式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派上用场,所以她也变成和姥爷一样的“魔鬼”了吗?她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于是她冲赵耀大吼:“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因为你没来啊!”赵娣的一句话点燃赵耀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他的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想着在教务处疯子对他说的话:姐姐不要他了,早就不想要他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个问题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他不想去想,可是总是会出现,他再怎么去回避都避不开最后在她面前声嘶力竭道:“老师说你会来,我一直等着给你说清楚钱是我一点一点攒的,可是你没来啊!”

赵娣登时感到耳朵里振聋发聩,她终于无话可说,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跪着的赵耀只能在暴雨中节节后退,结果不料因为没系好的鞋带给绊倒一下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护手霜跟着摔落到一边。

赵耀见自己的呐喊并没有得到赵娣任何的回音,不,是他根本不想去承认而已,她在听到他的话语后不断向后退离他越来越远,即使鞋带散了随时有可能崴脚摔倒仍要离开他。

在暴雨中他一时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事究竟是梦还是现实,近日来每夜的噩梦中她都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以暴雨为伴奏的恸哭将他本就青涩的嗓音衬得愈发清澈。

他跪在地上一时忘了站起来只用尽全身力气爬到她面前,接着他立即紧紧抓住她冰凉的手抽泣着哀求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吗?求你……真的求你说话好不好……”

然而赵娣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望着面前可怜模样的赵耀记忆深处的痛苦仿佛再度浮现,当他哭闹时,母亲便会无底线的迁就他完成他的心愿,即便那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她从头至尾为了忽略那些因难以言述而成为永恒痛苦的选择把自己代入到母亲的身份中去,就像之前她会想能够弥补心上伤口的究竟是路边的枯草,还是河边的芦苇,更或者是天空中连成一线的云。

只不过前者是逃避到另外一个身份中去,在外界亦把这份“母亲”的重担压在她年幼的肩上,后者则是想要变成视线所及之处的景物,任由风吹雨打时间流逝,没有什么是永远不改变。

现在当这份痛苦恰好直击她质疑自己的时刻,于是她的灵魂,她的痛苦一齐重归于她的身体,她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景物,她只是她自己,她一把揪住他敞开的棉服两侧领子大喊:“凭什么你可以得到这么多爱!你拥有这么多爱却一点都不分给我,我也想要很多的爱,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赵耀内心急剧的不安在赵娣的话语后奇妙化解,尽管他并不知道她嘴里的“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姐弟之间的心有灵犀让他清楚她说的无半分虚假。

他仅知道她对他有了需求,那是他一定不会被抛下的原因,就像他每天在学校肚子饿了就会去食堂吃饭,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跟食堂阿姨说再见。

他任由她抓着衣领在雨中嘶吼,漆黑无光的眸子里重新映出她哀恸的脸庞,她的头发变得凌乱贴在脸颊两侧,他从未在梦中看到过如此真实的她。

原来他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好好看过她,他把她的头发重新别在耳后接着将手掌心放在她的头顶上给她挡雨,纵使看起来微不足道:“姐姐,你说的爱是什么……?”

赵娣听见这个问题一怔,因为她自己也在这经年累月中迷失了答案,明明小时候记得很清晰,随着逐渐长大却越来越模糊,她仅能从记忆中想到母亲抱着赵耀的样子。

旋即她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选择伸手用力抱住他,将脸庞埋进他的棕色毛衣里,重心也因此颠倒变成趴在他的身上。

模糊的又何止是这份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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