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小家无常添旧衣(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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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甫出,但见公良无我微颔首,一缕发丝垂至面前,且遮了半边面容,敛了丹凤眸,教人看不出现下是个何情绪,可语气仍是淡淡的。

“旁人留的东西罢了,不值钱。便是这短笛所用的玉也次货充当。是家中阿父自小便让系于身上的。偶尔兴致来了便吹奏几下聊作消遣。”

听方才得曲子手法娴熟,绝不是聊作消遣便可做到。自己也练过短笛,所以心里也明白。当然,不排除这人天赋极高,是个天生的吹奏短笛高手。心里这样想道,可面上却已转移话题。

垂首继续手中的针线活,且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屋里那人搭话:“这位赠送短笛的倒是个风雅之人。”

公良无我闻言,只微微一笑,神色如常答道:“兴许这世上所有风雅之人皆心性不羁,向往太多东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为外物所扰。我也时常在想,这样过,会不会快乐一点。而事实证明确实不赖,那便也怨不得旁的人皆抛万事,追求心中所爱,你说对么?”

莫菁一愣,有些奇怪这个平日里连表情不甚多的公子爷怎地今日就来了兴致和自己聊起了这么高深的话题?一番话下来,倒觉着这人受过极重的情伤……

当然,以上纯粹是莫菁脑洞开大,胡思乱想的。心说,幸好自己从前大学看过辩论法的书,因而最善蒙这种似是而非的哲理性话题。

她且仔细着一针一线,按着法儿将这布帷一针针缝起来,且嗓儿端严温淡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翁极爱桃树,他家门前种着一棵不知年岁的桃树,是自那老翁出生之时便扎根此处,无人知那桃树的具体年月。

那桃树正盛时,春天里和风一漫,便真有几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风味。可有一天桃树病了,这本没什么,万物皆有灵性,人尚有生老病死,更何况这自然之物?老翁心中虽不舍,可仍忍痛将那桃树砍了,在原来的位置重新中上一棵小幼苗。

夜里,那被砍之桃树的精魂入了老翁的梦来,质问老翁,它只是病了,为何问也不问便将它砍了,丝毫不顾念数十年的相伴之情?那老翁说,天下攘攘,这世间若万事皆要顾念,那何事能成?且不说我再徒留你也无用,便是我再不愿舍弃仍将你强留身边,也不过是徒添你的沉疴之痛。

咱们何不皆随了这天意,此后各自必定又会是另一番天地。桃树精仍不明老翁是个何想法,只觉得心中仍忿忿有不平。当日它扎根此处,吸了日月精华而后成精,本可弃了那躯壳,成仙而去,可因舍不下那老翁数十年的照料之情,便也舍了大半修为,想着陪至老翁归泉以后,自己也算圆了老翁的恩情。可眼下,自己的一腔挚诚皆被老翁所辜负,现下闻那老翁之言,心下再无挂念,且出了那老翁梦中而去。”

言罢,莫菁指间的动作停了停,抬起杏眸子看向公良无我,继续道:“那口中那风雅之人正若了故事里的老翁,它的万般皆可弃便是那桃树精。且不论老翁那一意孤行,不理会桃树精的做法是否能够得他人所苟同。但现在老翁的立场,于他自己而言,只要是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结果便是对的。若强留桃树精便可能是两方的痛苦了。

比如我,我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活着就是活着,他人无心我便休,自己身上尚有三千烦恼丝,再添一把旁人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所以我这人自小就过得特别佛性,真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教导我的先生常会要求我写‘我的理想’、‘我的梦想’这类的话题,我从来都是写,此生所愿,父母在旁,儿女成双。所以我自小过得特别安然。”

一番话下来,莫菁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光环普照的赫拉克利特。抬眼正面迎了迎那邻里公子爷的目光,且见人家只一笑:“父母在旁,儿女成双。倒是个好愿望。”

莫菁感叹,轻声应是。可心里却黯然,父母在旁,这前半句怕是哪一个她都难以实现了,莫听素,莫竹青,或是莫菁,现代怕是无缘了,现下来了这个朝代,只怕也是有缘无分;至于那儿女双全,也便罢了。

莫菁收拾心神,便又转了转话题:“现下你可告诉我那个风雅之人是你的谁了吧?”

八卦旁人儿的感情生活向来是女人的天性。莫菁可指望方才这么一番忽悠的话挖出这冷眉冷眼面瘫公子爷的情事来呢。说不定又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经历也未可知。

可公良无我也只伸了冷白长指,凝眸轻抚短笛,幽幽道:“是个冷心负情的女人留下的,若真要说,兴许你说的对,我该是感谢她的,没有她便没有我。可现下不提也罢。”

莫菁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便转了话题:“你刚才吹的笛子蛮好听的,要不再来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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