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折蛇虺当道落羽分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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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谈剑笏、许缁衣等一行,不觉已过晌午。

横疏影在偏厅摆下宴席,与邵兰生小酌一番,席间就四府竞锋一事交换意见,大抵不脱过往“联剑携手”的默契。两人摒退左右,讨论诸多合作分工的细节;商议停当,一顿饭也差不多吃到了头,邵兰生起身告辞,不多作逗留。

横疏影清晨便即起身,除了处理千头万绪的城务,更经历六派齐至的阵仗,好不容易送走邵三爷,独自一人回到别院。她已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内谁都不许来打扰,连霁儿服侍过更衣洗面之后,也不让继续待着,打发她回去自个儿院里歇息。

“你昨儿也折腾了一夜,回去睡一下罢。”

横疏影换过一身轻便的晨褛,抬起鹤颈般的细长皓腕,闭目支颐。薄如蝉翼的雾露轻纱里透出细雪般的白皙藕臂,肤光柔腻、曲线腴滑,不知是刚换了新衣又沁出细汗,还是肤质太过细润,在光线幽暗的寝居之中看来,竟如象牙般泛着一抹柔和的光泽。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不由得大羞,霁儿嗫嚅道:“我……我不累。”

撩裙跪地,捧着主子肉呼呼的柔腻裸足,用温水巾子小心擦拭,细细按摩。

自昨晚识得男女之事后,霁儿的世界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只觉得二总管的身子美不胜收,盼望自己将来长成后,也能有那样的动人美貌,因而倾慕不已;此刻再与二总管肌肤相亲,脑海里却禁不住地涌现昨夜的旖旎情事:他的舔吻,二总管的舔吻;他的抚摸,二总管的抚摸;他的粗长火烫,还有那又疼又美的悍然深入……

想着想着,腿心忽地一阵湿滑,竟尔漏出一小注温浆。蓦地面颊微刺,睁眼只见横疏影伸出一根姣美纤长的食指,轻刮着羞她:“贼丫头!脸红得像柿子一样,太阳都还没下山呢!这便春情泛滥了?”

霁儿直想钻进地里,又恼又羞,又隐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惊慌窃喜,心尖儿仿佛陡被一把抽上了九霄云外,起身跺脚:“二……二总管!您又欺负齐儿!”

横疏影掩口失笑,伸手在她柔嫩的俏臀上拧了一把,连连轻拍:“去、去、去!先回院里睡得饱饱的,晚上再来伺候笔墨。”

这话原本也没旁的意思,她心中所想,的确是挽香斋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待批公文。霁儿却活像猫儿给踩了尾巴,气鼓鼓的涨红粉脸,一把端了瓷盆巾子,扭着小腰板儿闹别扭。

“不、不来了!二总管,您老是……老是笑话人家!”

嘟着嘴扭出门去,又圆又翘的小粉臀裹着裙布左晃右摇,踮步细碎,渐行渐远;虽仍是小小女孩儿,举手投足却多了一丝成熟妇人的韵味。

横疏影神倦体乏,片刻才想起昨儿夜里“磨墨”的香艳事来,噗哧一声,不禁笑骂:“好个荡的贼丫头!明明是自己心里有鬼,倒怪起人来啦。”

想起昨夜三人同榻、颠鸾倒凤的情景,不禁面颊发烧,被恣意刨刮过的细嫩花径又热辣辣地一疼,温温的汩出一股羞人的丰润液感。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你回到姐姐身边,别说霁儿,就算是染家妹子、那姓黄的贼眼丫头……无论你还欢喜多少女子,姐姐也绝不喝醋,都愿意为你收入床第,与你同榻缠绵……

她独坐片刻,勉强打醒精神,起身锁好门窗,走进那间四面无窗的小小内室。

横疏影一向睡得不多,眼下也已过了平日午憩的时辰,但她必须强迫自己修养精神,以待今夜的鬼雀召唤。古木鸢划下的三日之限已至,关于耿照的调查与处置,她必须给组织一个明确交代。

她取出暗格里的铜管与天珠铜印,拔下发簪,小心拉出卷在铜管内的箓草薄纸,想着该怎么用最精简的字句,向神秘的姑射首领提出集会报告的请求。身后,忽响起一把磨砂似的冷冽语声。

“你到把这事放在心上。”

流影城中本就有秘道通往骷髅,只是她万万料不到古木鸢竟会白日献身,亲自走这一趟,吓得魂飞天外;总算还有一丝清明,强抑着转身的冲动,玉手轻抚剧烈起伏的雪腻酥胸,垂落粉头,死咬着不停磕碰的贝齿,颤声低道:“我……正要向您报告。”

刺探同僚的真实身份,又或窥看其真面目,在姑射里是唯一的死罪。她无法确定白日里秘密潜入流影城的古木鸢是否戴着面具,但她一点风险也不想冒。

“说。”

内室一角,不知何时冒起一蓬绿焰,飘散着那股既令横疏影熟悉、却又万般恐惧的浓浊甜香。是犹如掩盖尸臭一般,浓烈到几乎让人难以喘息的香气。

横疏影小巧白皙的额头轻抵着妆台,一方面是防止自己受不了这逼人的恐惧,不知何时会失控回头,另一方面也为了支撑发抖的娇躯,顿了一顿,颤声开口。

“是……是。指……指剑奇宫有一门奇异的武学,名唤《夺舍大法》可将自身的心智神识,转移到另一人身上。琴魔临死之前,便以此术施于耿照之身。”

将从耿照处得来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钜细靡遗,毫无保留。

“按你之说,耿照等若是琴魔魏无音的再世之身,甚至继承了琴魔的武功见识,才得以对付妖刀?”

“耿照非是奇宫嫡传,那《夺舍大法》仓促施展,似不完全。他平时并无琴魔的记忆,几次面对妖刀,均在逼命的一瞬不意使出奇宫武技,才得侥幸逃生,我在云上楼曾见他与天裂交手,确实如此。”

古木鸢冷冷一哼。

“所以,你认为他并不危险?”

“我……我认为他相当危险。”

横疏影环抱胸脯,尽量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据我所知,耿照并未学过上乘武功,胡彦之宣称他是”刀皇传人“完全是一派胡言,其目的乃为向独孤天威讨保此人,才随口编派,不足采信。但耿照对付天裂的身手,却连兵圣南宫损都不得不承认,普天之下只有刀皇才能教出。《夺舍大法》虽不完全,绝非毫无效果;对姑射来说,此人绝不能留。”

“你也知道,此人绝不能留?”

古木鸢哼的一声,声音平板依旧,斗室里却如风云卷动,横疏影顿觉浑身气血一晃,满眼黑掩至,几乎难以喘气。古木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莫非纵虎归山,便是你杀人的法子?”

“他……我……不能在……流影城……”

压力一松,横疏影附在梳妆台上无助颤抖,美背不住起伏,宛若垂死羊羔;喘息片刻,终于匀过一口气来,口唇边黏着几绺汗湿得鬓发,俏脸惨白,艰难开口:“云……云上楼一战,消息传遍江湖,他若死于流影城,不唯独孤天威要追究,只怕东南六大派、镇东将军府也不会善罢甘休,追根究底,对我等至为不利。耿照的《夺舍大法》承接不全,不受刺激,也说不出个端倪,威胁性不如琴魔急迫。”

“我……我放他下山,假他人之手杀之,耿照死的无声无息,决计不会牵连到流影城来,灭口、守密两全其美,乃上上之策。”

古木鸢冷哼,“放下山去,你怎知必死?”

横疏影定了定神,想起耿照,心头一暖,益发宁定起来,低声道:“凡事必有变数,就算亲自动手,也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依我的推测,这一路只通往幽冥途,耿照若能逃出那人的追杀,就算是您亲自下手,也未必收拾得了他。”

她小赌一把。

古木鸢在姑射之中,是不容反抗的权威,冷酷无情、生杀予夺,却非是一位自把自为、妄自尊大的领袖。与其说他喜怒无常,不如说无关喜怒;他决定要杀得,必然是因为那人妨碍了组织,不管是喜欢或憎恨,他都会很冷静的将之除去,不带一丝情绪,只求精准有效。

这种直如春秋秉笔一般、近乎铁面无私的性格,令他对阿谀奉承全然免疫,讨好他、哀求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小小的挑衅却可能激起古木鸢的兴趣。

“便是琴魔复生,真有心要杀,他就一定会死。”

“我只知那人的实力,未必在琴魔魏无音之下。”

古木鸢的声音毫无起伏,平板的像是枯竹曳地,风过林摇。

“这就是你安排胡彦志一路保护他的原因么?”

“不,那是我确保耿照一定会死的安排。”

横疏影面色苍白,唇畔泛起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那是九分的算计、一分的嚣狠,是赌徒临盅一掷,就连丝毫退路也不留得豁命决绝——“带上胡彦志,正是他必死无疑的保证!”

※篷车下的鬼头岭,离了盘肠山径,“咯搭、咯搭”转入一条笔直郊道,这路说窄不窄,最狭处约容三四辆马车并举而行,路面是车马人步给走出来的,虽然不甚平整,却无碎石断树拦路,比颠簸的山径要好得多;夹道遍植榆树,早春的花期未止,高大笔直的树冠上光秃秃一片,枝丫如十指聚捧、争相朝天,颇有几分料峭萧索的味道。

举目除了榆林黄土,便是起伏低缓的丘陵;行出数里,仍不见田舍,道上也无行旅骡马,不知怎的,耿照却觉得地景十分眼熟,说不出的亲切,掀帘问道:“老胡,我们要上哪儿去?”

“这条路一直往下走,下一个岔口往东边,就是龙口村了。”

老胡坏坏一笑:“我拜把兄弟家里,听说有位貌美温柔的姊姊,老子可要专程瞧瞧。”

耿照大喜:“这是往龙口村的路?”

胡彦之笑道:“除非你住的是另一个龙口村。要不,再个把时辰你就到家啦!你有几年没回家了吧?”

耿照点点头。“我七岁上朱城山,就没再回过龙口村啦,也不知变成怎样。”

他此番亡命天涯,最大的遗憾就是临行之前没来得及往长生园与七叔道别,为此耿耿于怀。对老胡的安排,耿照心中感激,低声道:“真是多谢你了,老胡。若非这一趟,我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阿爹和阿姊。”

胡彦志贼眼一转,啧啧两声:“我这忙可不白帮。要是你阿秭不怕嫁给道士做道姑,你可得替老子美言几句。”

两人相视大笑。

“若往西去,过了浮仙镇,可抵赤水古渡;渡江之后你向西去白城山,我则带阿傻入一梦谷找”歧圣“伊黄粱。”

老胡笑完,正色道:“不过龙口村离赤水也不远,又是你家乡,咱们沿着江岸找个无名渡头,雇一条小船摸过江去,那才叫作神不知、鬼不觉,也省得与赤炼堂、镇东将军府那帮爪牙鹰犬硬碰硬。”

耿照喜道:“如此甚好!”

再走片刻,忽见路面变宽,一片平坦。远处地平线的尽头,黄土郊道一分为二,可供三乘并行的大路往西,连夹道种植的白榆都高逾三丈,笔直齐整。

东边却只剩一条黄泥小路,没入一片低矮榆林,林畔搭着一间茅顶草棚,模样虽然简陋,篷子里却是高朋满座,似无虚席,路旁还有乡人挑担卖菜,沿路并置鸡鸭竹笼,反倒比西边通往浮仙镇的大路更热闹。

胡彦志指着草棚笑道:“看来你家乡虽是小地方,乡人却十分勤奋。咱们去歇歇腿,喝碗茶水,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车后一阵马蹄嗒嗒,三骑碎步而来,当先一人大喊:“让开、让开!挡了爷的道,仔细你的狗腿!”

胡彦志冷笑:“老子打狗专吃狗腿肉,看看是谁该仔细!”

不欲生事,将蓬车停在路旁。

谁知那骑马的疤面大汉“吁”的一声勒住缰,持鞭一抽车柱,“你这车瘸的么?要学王八挡路,仔细你的脑袋!”

横过鼻梁的斜疤隐隐泛红,似正呼应着主人的腾腾怒火,恍若一条肥大扭动的滴血蜈蚣。

“是、是!”

胡彦志缩成一团,赔笑:“是小人混,大爷莫生气。”

余光一瞥,马上三人都是一身劲装,背弓跨刀,鞍头两侧都是挂着沉甸甸的袋子,马匹蹬跳之间,袋中不住叮当作响。

三人之中一人疤面、一人秃首、第三名虬髯大汉的身前横坐着一名少妇,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肌肤白腻、容貌娇美,荆钗布裙难掩其丽色。

少妇身子僵硬,面色煞白,瑟缩在虬髯大汉臂间,一动也不敢动,宛若身陷猫爪的小乳鸽。包裹严实的粗布衣襟被扯开一边,露出雪酥酥的细腻粉头,既是修长如鹅,却又极富肉感,裸出的肩线犹如一团雪绵,连锁骨都只是小小一抹,当真腴润已极。

她胸前饱满非常,扎紧的缠腰之上,撑出满满一大片隆起,已是沟壑难分,行进间抛弹跌宕、上下起伏,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黏腻手感,仿佛抛甩着半融雪脂,可见双峰之伟岸绵软,极是傲人。

耿照掀帘望见,面上一阵烘热,恍惚间竟不自觉地拿来与姊姊相比:横疏影的胴体比例完美,既纤美又腴润,腰细胸大,双腿修长,当真是再增建一分便觉有憾,堪称世间绝品。少妇不及她的灵秀优雅,白皙腻润处差堪仿佛,然丰腴却犹有过之。

至于相貌,横疏影之美自非一名村姑可比。但少妇生得眉目清秀,也算是美人。

少妇与他目光相触,忽地大颤起来,一双清澈的杏眼中满是求恳,仿佛将行溺毙之人,连一份浮草也不放过。耿照警醒过来,罢免汉子却一甩马鞭,粗声喝道:“看什么?仔细你的狗眼!”

另一名秃头汉字拨转马头,扬声道:“别跟乡下人穷蘑菇!到前头歇歇脚。”

一夹马肚,与那名虬髯大汉并辔,夹着美貌少妇绝尘而去。疤面汉子自讨没趣,撂下几句狠话,赶紧拨转马头追上前。

“看样子……”

耿照举手遮头,沉吟道:“那三人似是路匪,鞍袋里装的是抢来的金银珠宝。马上得女子也是被他们劫夺而来,非是自愿相从的。”

老胡笑而不答,驾车前进。

耿照见车行愈左,不像要在草棚歇脚的样子,诧道:“咱们便不管了?”

胡彦之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忙,再瞧一会儿。”

此时已近傍晚,日头西移,写了“茶”字的店招随风飘扬,气氛悠闲静谧。那三名路匪一入茶棚,似是钳制了众人的行动,所有人都缩在座位上低头不语,连跑堂的堂馆都躲在一旁,簌簌发抖。

原本座无虚席的茶肆,只剩店外道旁的竹笼里鸡鸭振翅乱鸣。铺子里静悄悄的,一点生气也无。三匪距着最里头一张桌子,隔着店铺的茅草檐子看不真切,但少妇还陷在虬髯大汉臂间,总是没错。

胡彦志不动声色,驾车缓缓通过茶肆,并未回头。

不仅如此,骡车越走越偏,居然驶上了西边的大路,径往浮仙镇的方向行去。

“老胡!”

耿照忍不住掀帘探头,急道:“我们不去龙口村了吗?”

“坐回去!”

胡彦之低喝,片刻缓了缓语气,小声道:“先绕绕,晚些再折回去。”

耿照从车尾的遮帘探头,他耳目远胜常人,便在风声车轧之间,仍听得茶肆中那名疤面匪大叫:“再跟爷爷顶嘴,仔细你的狗命!”

白光一闪,反手抽出腰刀。铺里一片惊叫,夹杂着女子喉音,众人似已吓的腿软,竟无一人稍动。

“老胡!”

耿照回头大叫。

“坐好!”

胡彦志头也不回:“别忙。再瞧瞧……”

话没说完,又是“唰!”

一声利落劲响,店中一名坐着的客人忽然没了脑袋,黑影的肩头之上空空如也,应声落地的颅状重物一弹一跳,呼噜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耿照本欲纵出,忽一迟疑:“那落刀的声响——”

陡地听见女子尖叫,那美少妇身影一晃,已被虬髯汉子压倒;更不犹豫,提着碧水名刀跃出车篷,飞也似的奔相茶肆!

铺中的路匪早等着他来。

那名脑门光秃、头尖如鳗的匪徒擎刀在手,霍然转身:“来得……”

末尾“好”字尚在喉中,骤觉劲风压面,脱壳的碧水名刀“铿”扎扎实实砍在刀上,砍得他虎吼迸血,两臂被一股骇人巨力压往胸口,护手的刀盘撞上膻中,撞得他仰天跌出,连着板凳、筷筒,和身撞翻了一张空桌。

另一名疤面客不及挥刀,已被一只甩出的鲛皮乌鞘砸中鼻梁,拖着喷泉似的血箭撞向柜台。便只一停,少年足尖蹬出,箭一般射向挟持少妇蛋髯汉子!

好……好快的身手!

那秃头汉子毕竟是从本岛菁英中挑选出来、负责这次行动的好手之一,使个“鲤鱼打挺”翻起,吼道:“拦住他!”

环绕虬髯大汉的三、四桌里,各有一名埋伏的弟兄自凳下抽出兵刃,熟铜棍、手梢子与双截棍相似,两端长度不同、月牙刺、凤头斧、子母柳叶刀,五样兵器从五个不同的方位收拢圈子,堪堪在桌前将人拦住。

耿照身形被阻,只觉前后左右都是兵刃呼啸,比之于当日云上楼发狂的阿傻、无坚不摧的妖刀天裂,却大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凝神闭目,陡地大喝一声,挥刀狂扫,身边仿佛突然冒起一大片银灿灿的溃雪刀浪,泼风涌出,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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