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九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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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流民如溃蚁群般涌来,三千名杀城铁骑恍如溶于济水的雄黄沫子,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推挤上山,压成一抹细缕也似,兵甲余映对比漫山祟动乌影,单薄得令人心惊。领兵的于鹇、邹开二位均是老于军事的干将,变故陆生,犹能维持队形,遵守慕容柔三令五申的“不得伤人”,只是双方人数过于悬殊,由莲觉寺这厢眺去,众人实难乐观以待。

这骇人的阵仗显然也吓到了蒲宝,他扶栏望远,目瞪口呆,片刻胖大的身躯才跌回椅中,喃喃道:“妈妈的!这……这是围山么?哪……哪儿来忒多乞丐?”看台上下一片惊惶,唯有几人端坐不动,青锋照之主邵咸尊便是其中之一。他凝着远方聚涌的数万流民,若有所思,身畔芊芊忽问:“阿爹,籾盆岭的村民……也在里头么?”

“嗯。”邵咸尊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移目。“他……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芊芊蹙着细眉道:“这样,就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在东海落地生根么?”邵咸尊没有回答。芊芊忽然意识到父亲并不喜欢她在此时发问,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咬着丰润的樱唇低垂粉颈,不再言语。一旁邵兰生瞧得不忍,轻抚侄女发顶,笑道:“这要看将军怎生处置了。有皇后娘娘与佛子在此,总能为他们作主。”

凤台之上,任逐流面色铁青,扶剑跨前一大步,居高临下喝道:“佛子!娘娘凤驾在此,你弄来这么一大批暴民围山,是想造反么?娘娘爱护百姓,约束鎭东将军少派军队,以免扰民……佛子这般做为,当大伙儿是傻瓜?在场诸多官员仕绅,要是有个万一,谁来负责!”平素诙谐轻佻的金吾郎振袖而怒,竟也天威凛凛,遣词用字虽不甚合宜,以浑厚内力喝出,原本慌乱的场面为之一肃,纷纷摒息俯首,等待佛子回话。

“这些不是暴民,而是难民。”佛子眉眼低垂,合什道:“适才任大人提到‘万一’。这些百姓无粮食果腹、无棉衣御寒,漂泊荒野,无一处寄身;若无万一,十天半月之后,大人目下所见,十不存一。我今日所求,恰恰便是这个‘万一’。”

任逐流不爱做官,不代表不懂官场。盛怒过后转念一想,登时明白:“他是冲慕容柔来的,我蹚甚浑水?粉头小贼秃虽然不戴乌纱,身家也算押在娘娘身上,谁要动了风驾,怕他头一个拼命。你奶奶的,扮雍小赋秀,也好费老爷烦心!看戏看戏。”瞥见迟凤钧撩袍下了凤台、急急向佛子行去,众人目光随之移转,悄悄后退一步,倚柱抱胸,心中暗笑:“这出唱的是‘八方风雨会慕容’,一个一个居然都是为他而来。慕容柔啊慕容柔,十万精兵又不能带上茅厕煨进被窝,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老子倒要瞧瞧,人说央土大战最后一位将星,究竟有何本领!”

远方山间雾散、流民蜂拥而至的景象,连慕容柔也不禁脸色微变。琉璃佛子他是闻名既久,不料今日初见,出手便是杀着,着恼之余,亦不禁有些佩服。他不是没想过对方会利用流民,在慕容列出的数十条假想敌策里,“驱民围山”确是其中之一,但早早就被朱笔勾消,原因无他,风险过大而已。

先皇推行佛法,是为教化百姓,然而慕容并不信佛,更不信僧伽。在他看来,央土的学问僧就像果天,在教团内争权、于朝堂上夺利,出家入世无有不同,当成士子求宦就好。流民数量庞大,一直以来都缺乏组织i这也是截至目前为止,镇东将军尙且能容的原因i等闲难以控;发动他们包围达官显要聚集的阿阑山,无异于抱薪救火,稍有不愼,后果谁人堪负?琉璃佛子是官僧,权、势皆来自朝廷,须得考虑前途,断不致拿凤驾的安危当赌注……看来还眞是小瞧他了。

除了耿照手下的潜行都之外,慕容柔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他少年从军,深知准确的线报乃是打仗的关键,耳目不蔽,方有胜机;但央土难民流窜东海各处,行踪不定,慕容柔的情报网能够掌握大部分的难民聚落,已属难能,却料不到琉璃佛子能在三天之内,联繋流民群往阿阃山推进。此非情报搜集不利,而是佛子驱众的本领太过匪夷所思。

好个狠角儿!慕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衅笑,低头凝视姿容绝美的行脚僧人。那是一张看不出年纪的面孔,甚至很难分辨是男相抑或女相,完美得不似世间之物;若非表情生动,无一丝生硬死板,说是人皮面具怕也有人信。

慕容柔对容貌美丑皂无兴趣,众生诸相在这位一品大史看来,无异于一页页的资料文档:大至出身志向,小至晨起用什么早点:睡的软床硬榻,都会在脸上身上留下痕迹。旁人觉得无甚出奇,对慕容而言,却仿佛藏箸如山如海的庞大信息,清晰自明,不言而喻。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读心术”。

慕容打七岁起就知道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天分,能从旁人的言行举止、外貌打扮等读出心思,靠的不是什么神通感应,而是细腻的观察,以及精准的推理。

当然,这种“异术”仍须有不寻常的能力相佐,那就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慕容能记住随意一瞥的场景,无论相隔多久,都能从脑海中轻易唤出,就像打开一帧图画般重新审视,绝无错漏。他的优异能力使他很快就在东军幕府中崭露头角,甚至成为“二爷”独孤容的心腹。

独孤容不信怪力乱神,但慕容柔光看一眼,就能从手上的烛泪熏蜡以及指甲缝里残留的墨迹,分辨出谁是连夜传出密信的细作,比什么严刑拷打都有效,他的顶头上司非常乐于为他散播“读心异术”的威名,大益于刑讯侦察方面的工作。

慕容柔能从烂草鞋上的湿泥草屑,推出琉璃佛子上山的路线;从斗蓬的秽迹及杖底的磕损,知道山下的谷城铁骑完全没有拦阻,眼睁睁看他排开人群,一步一步走上山道……或许还能看出佛子昨夜是在野地宿营,吃的是干粮炒米。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读”不出来。

这对慕容柔来说是极其希罕的事。他的“读心术”鲜有失灵,就算入眼的线索不足,不过是少知道一些罢了,照面三五句之间,便能尽补所需,推敲出眼前之人种种。但琉璃佛子却与他人不同。他身上的蛛丝马迹,彷佛经过刻意变造,循线索一路攀缘,所得不是一片虚无,就是结论极不自然,毋须慕容柔这样的鹰隼之目,任谁来看都知有误,毫无参考价値。

就好像……他也懂得“读心术”似的,才能在人所不知处布下防御。慕容柔凭栏低首,重新审视眼前被自己低估了的对手;琉璃佛子抬头迎视,眉宇间的朱砂痣莹然生辉,若非姿势殊异,看来便似庙里的菩萨金身,风尘仆仆的破旧斗蓬难掩一身圣洁光华,令人望而生敬。

或许“看不透这张面孔”,是两人心中唯一的共识。气急败坏的迟凤钧赶到佛子身畔,想也知道是为了流民一事。

慕容柔收回目光,见沈素云俏脸煞白,娇躯微颤,玉頼似的贝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迟疑片刻,手掌覆上她小小的手背,才觉广触冰凉,竟似失温。

“别怕。”苍白的镇东将军低声道:“没什么好怕的。”“为什么……”她颤抖的声音与其说是惊惶,更像混杂了痛楚与哀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他们……方才蒲将军说的,都是眞的吗?”

慕容柔闻言一凝,面色沉落。沈素云似被他的沉默刺疼,微蹙柳眉,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轻道:“你……一定另有安排,是不?你这么聪明,本事这么大……一定有安排的,是不?”明媚的妙目盈满泪水,犹抱一丝企望。

蒲宝粗鄙无文的豪笑,却浇熄了将军夫人心中的些许火苗。“慕容夫人!你夫君不会有什么安排的,适才妳听到啦,按慕容将军之说,东海没有半个没有流民。”鎭南将军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记起此行被授与的任务,敏锐捕捉到慕容夫妇之间微妙的火花,趁机猛敲边鼓:“这些,都是他假手赤炼堂、风雷别业、靖波府四大世家等江湖势力,驱赶至荒野中、任其自生自灭的央土难民!光是去岁,死于饥寒的难民没有一万,也有八九千啦,东海道的山间林野,处处是彻夜嚎泣的无主孤魂啊!”

沈素云知丈夫不爱口舌之争,却也非是任人诬指的性子,他的沉默像是最畸零错落的狰拧锯牙,狠狠刮碎、扯裂了年轻少妇的柔软心房,血淋淋地一地流淌。她强忍鼻酸,不让泪水滚出眼眶,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不是我能懂的。我……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你若办得到的话,想法子救一救这些人,好么?当是我求你了。”

慕容柔神情僵冷,忽见一人自阶台边冒出来,眉目微动,转头低道:“事情办得如何?”那人快步走到将军身畔,不及向沈素云、适君喻等行礼,附耳道:“东西到手了。”正欲探手入怀,却被慕容柔制止。

“众目睽睽,不宜出示。况且放在你身上安全些。”慕容道:“东西的主人呢?”

看来……将军早就知道了。少年丝毫不觉意外,俯身道:“启禀将军,属下已将鲮绡的主人平安护送回来。”一瞥凤皋,不再言语。

来人正是从越浦城及时赶回的耿照。他与韩雪色等一行浩浩荡荡来到轲阑山下,与罗烨所部会合,径行穿过三千谷城铁骑的防御圈,山脚的金吾术本欲刁难,阿妍叹了口气,取出一面黄澄澄的雕凤金牌交与耿照,金吾卫士见是娘娘御赐的金凤牌,腿都软了,暗自庆幸没什么言语冲撞,没敢多问来人的身份,赶紧让道放行。

耿照带着大队人马上了山,悄悄将阿妍姑娘送入凤台,奇宫三人则混在看台边的人群里。幸韩雪色等衣冠楚楚,皆是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说是仕绅也无有不妥,韩雪色冲他一点头,两人交换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五人分作两拨,匆匆抱拳便即分开。

慕容柔明白他“皇后已在凤台中”的暗示,压低声音道:“佛子所为,鲮绡的主人未必知晓。安置流民,须有皇命,只消有人说一句,东海未必不能收容。你替我把这话带给她。”

耿照会过意来,正要行礼离去,忽然想到:“这事连将军都担不了干系,阿研姑娘若是应承了下来,回京后要如何向皇上交代?”他对朝廷大政所知有限,但近日里终究长了见识,不似从前懵懂。慕容柔这一着,明摆着要拉皇后下水,就算皇后娘娘慈悲心软,愿意出头,她背后还有央土任家在,任逐流再不晓事,也决计不能让侄女认了这笔烂帐。

慕容柔与他目光交会,一瞬间读出了他的心思,嘴角微扬,又露出那种“你长进了”的赞许之色,只是不知为何耿照背脊有些发寒。

沈素云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却听丈夫提到“收容”二字,以她商贾女儿的机敏心思,旋知是指流民,破涕为笑,翻过小手握住丈夫修长的指掌,低道:“谢谢你。”慕容柔仍是面无表情,凤目眺着远方黑压压一片的流民。

耿照知将军夫人对琴瑟和鸣最是向往,暗忖:“夫人若知此计是利用圣上夫妻失和,以及央土任家一贯明哲保身的作风,间接逼退佛子……当作何感想?”对将军此举不无失望,脉中奔腾的内息一霎涌起,视界里又胀起血一般的赤红,额际一鼓一跳隐隐生疼,身子微一踉跄,及时被一只小手搀住。

他浑身眞气迸发,如针尖般自毛孔透出,那人温软如绵的手掌与他手臂一触,似遭雷殛,“呀”的一声惊呼,耿照及时回神,辨出是宝宝锦儿的声音,猿臂一舒,一把将她揽住,睁眼见怀中佳人妙目凝然,满是关怀之色,低笑道:“我没事,妳别担心。”

符赤锦双颊晕红,柔声道:“你自己小心些。”轻轻挣起,取出雪白的绢儿给他抹汗。耿照接过帕子,对扮作卫士的弦子点了点头,低道:“将军和夫人的安全,就交给妳们啦。”符赤锦点头道:“嗯,你放心罢。”

耿照如旋风般冲下看台,拨开人群,正要往凤台去,忽听一声清叱:“小和尙,偏教你跑!”语声未落,脑后劲风已至。他想也不想回身一掌,“砰!”一声,眼前金影乱摇,一名红发雪肤、蜂腰盛乳的窈窕美人踉跄落地,登登登连退七八步,兀自止不住身,眼看便要倒下。

耿照猛想起与聂、沐二少对掌的情形,暗叫不好:“糟糕!我今日内力运使不大对劲,莫要打坏了她!”拔地腾起,巨鹰般扑向女郎,居然还赶在她前头,及时伸手一拉,拉得女郎失足仆前,跌入怀中。

一股阍麝般的浓烈体香钻入鼻腔,那诱人的肌肤气息十分熟悉,耿照定睛一看,失声低呼:“媚儿!”却见人群拨散,大批金缕弯刀的异国甲士匆匆而来,迭唤道:“殿下!公主殿下!”

想起当夜行宫的景象,与媚儿充满异族风的装扮稍加联系,心下了然:“原来她竟是南陵国的公主。看来昔年集恶道鬼王一脉于东海销启匿迹,却是躲到了南陵。”笑道:“媚儿,妳是哪一国的公主?”

媚儿被搂得满怀,偶着他结实的胸膛,嗅得襟里的男子气息,半边身子都酥了,再加上肌肤相贴,碧火功劲不住透入体内,怪异的是竟无一丝异种眞气侵入的不适,周身如浸温水,暖洋洋地无比舒畅,丹田里似有一只气轮在不住转动,近日眞气运行的诸般迟滞处倏然一清;虽伸手去推他胸膛,还眞舍不得将男儿推开,只是嘴上仍不肯示弱,嗔道:“不……不许叫‘媚儿’!我……我是堂堂孤竹国公主,封号‘伏象’,”耿照心想:“这般供认不讳,好在我不做拐子营生,要不遇到妳这样的,也算省心。”锐目一扫,人群中不见四嫔四童或向日金乌帐的踪影,料想以蚕娘前辈神通广大,若暗中保护,怕是谁也瞧不出端倪,毋须再与媚儿椭夹,将她横抱起来,低道:“妳乖乖的别惹事,晚些我找妳。”

媚儿羞得耳根都红了,兀自不依不晓,切齿道:“方才兄你领了个妖娆的蒙面女子钻来钻去的,是什么人?还有台上给你擦汗那个、上回说是你老姿的,我就瞧她扎眼!绢儿……把绢儿给我!”正要扒他襟口,蓦地身子一轻,已被耿照抛出去,恰恰跌入追来的金缕卫士之中。

她随手往某个倒霉鬼的脑门上一撑,饭身跃起,耿照回见她来,低喝道:“我办正事,妳莫跟来!”媚儿哪里肯听?冷笑道:“你爱跑是么?好啊,我杀了那穿红衫的小贱人,你留着绢儿给她吊丧罢!”耿照心中连天叫苦,急唤道:“风兄!”

灰影闪出,恰恰拦住媚儿去路,身形急停顿止,灰扑扑的破烂氅角兀自带风,来人亮出了腰后形制奇异的铁胎锯刀,摸着下巴道:“公主殿下,都说了‘女追男、隔层纱’,但凭公主的出身美貌,什么样的驸马爷招不到?今儿日子不好,阿兰山又是佛门清净地,我看还是改天罢。”正是风篁。

媚儿险些气炸胸膛,可眼力犹在,此人乍看一派瀬惫,然而扶刀随意一站,堪称渊淳岳立,遑论趋避自如的鬼魅身法……这般修为直可做得一门一派的首脑,媚儿却想不出东海有哪一号使刀的成名人物,符合懒汉的形容样貌,不敢轻越雷池,咬牙狠笑:“尊驾与那天杀的小和尙是什么关系?敢管孤竹国的闲事,莫不是嫌命长?”

风篁闻言微怔,想起耿照那半长不短、鬌如熊绒一般的发式,暗自摇头:“这孤竹国公主当眞欠缺教养。耿兄弟年纪轻轻,头发长得不多已是惨事,将来说不定要秃头,竟给取了个‘小和尙’的浑名,难怪他俩见面就打架。”笑道:“我今日惹上的麻烦事,孤竹国决计不是最麻烦的一椿。此路奈何不通,公主若肯移驾回到对面看台,就当我是挡路的野狗,少见少烦心。这台上贵宾众多,还有鎭东将军大驾,贸然惊扰,大家面上须不好看。公主莫去为好。”

媚儿适才被碧火眞气一激,腹中阳丹运转,内力满盈,虽不及全盛之时,精纯却犹有过之,用以驱动至阳至刚的役鬼令神功,自是威力无涛;念及“伏象公主”的身份,却不好当众与浪人斗殴,咬牙轻道:“你行。我记住你了。”

“公主慢走,小人不送。”风篁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耿照施展轻功奔上凤台,如入无人之境,不旋踵掠至毫顶,阶梯上金银双姝一见他来,尙不及掩呼,两泓潋趣碧水“锵!”齐声出鞘,配合得丝丝入扣,径剪他上下二路。

耿照不闪不避,靴底踏实,双掌一推,如潮如海的惊人内力应手而出,也毋须什么过招拆解,金钏、银雪被震得身剑散乱,倒飞出去!耿照趁机跃上楼台,忽见一抹红影横里杀出,明晃晃的剑尖朝喉间贯至,来人柳眉倒竖,娇叱道:“大胆!这儿是你能来得?”

耿照屈指一弹,同心剑“铮综!”劲响,剑颤如蛇信,披着大红凤袍的任宜紫握持不住,佩剑脱手;余势未止,赤裸的一双雪腻玉足“登登登”连退几步,若非有人搀住,怕要一路退到望台边缘,翻身栽落。

任逐流将齐贝侄女轻轻往旁边一推,飞凤剑连鞘戟出,耿照忽觉身前彷佛凭空竖起高巍铁壁,心头掠过一抹莫名的悚栗,不由停步。任逐流上下打量他几眼,拈须笑道:“我还道那小子良心发现,将我们家阿妍送了回来……适才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弄上台顶的,信是典卫大人罢?哼哼。”

耿照当夜在栖凤馆与他交过手,以为摸清了这位金吾郎的底细,如今方知大错特错。比之神奇的“瞬差”之术,此际任逐流剑尖所指,竟有股山岳般的威压,一巧一重,判若两人;碧火神功感应危机,耿照放慢动作,凝神以对,丝毫不敢大意。

任逐流笑容一收,冷道:“我侄女说得极是,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要再不知轻重,就别怪我不客气啦。”任宜紫扭着旧伤未愈的右腕,左手拾起同心剑,冷笑道:“叔叔,这人不识好歹,别跟他白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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