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五折返魂再世其魇煌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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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火冒三丈。“不是让你在墙上接应?计画制订了就要执行啊!现下……现下三个人都在里头,你他妈真让我杀出去啊!”

符赤锦狠狠瞪他一眼:“下回我小师父再拿右眼对你,有多远你闪多远!记好了啊,你欠姑奶奶一条命!”

往旁边一指,天际电芒乍现,映出毫无生机、惨白如僵尸的南浦云。

“轰”的一响焦雷劈落,雨沾这才随风乱飘。金环谷杀手还能站着的,此际不过五六人,胡彦之电眼一扫,衣发皆逆,散成半月形的人墙为其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后退,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照墙边,让出廊口通道。

胡彦之单臂横举,护着符赤锦师徒走上长廊,正要示意她俩先行通过,忽然止步。廊外苍电闪掠,映出一条微佝衣影,来人一身黑衣劲装,披头散发,两只眼曈里布满灰翳,正是曾在“羡舟停”与老胡交手过的那名豺狗。

众金环谷杀手见强援到来,精神大振,却见那人手一扬,掷来一枚西瓜大小的圆滚物事,其上目眦舌吐,竟是将此间消息飞报金环谷之人。

杀手们心惊胆战,终于明白进是死、退亦是死,今日若不能完成任务,世间无处容身,不由激起求生意志,连内室中保护翠明端的数名死士亦一跃而出,再转过来的十余只眼睛里,无不闪着困兽般的狞光,局面再生变数。

“小心了。”

胡彦之盯着“豺狗”没敢回头,低道:“这回他们是玩真的。新来的这厮给我,你俩切莫恋战,记得‘地’字号计画么?”

他指的是从挂川寺后门小巷撤退一事。

符赤锦“嗯”了一声,忽挽着紫灵眼翻过镂花凭栏,动静间如兔起鹘落,毫无征兆,碎步退向院底月门。杀手们亦无声无息地追上去,雷声轰隆之间,但见衣影翻飞,一来一往打打停停,对峙长过交手,静止时却往往比短暂的拚搏险恶;虽无前度之激烈呼喝偌大阵仗,却隐含着更迫人的沈重压力,下一霎眼哪方突然溅血仆地,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

紫灵眼甫离“超诣真功”的心识控制,再加上曾凝全身之力施展一记“紫影移光”短时间内恐难承受近身肉搏的负荷,须由符赤锦分神保护,更增二人脱困的风险。本似游刃有余的营救行动,至此急转直下。

胡彦之暗自提气调整,待得电光骤闪,藉势一窜,抢在雷声落下前,拳压已轰至“豺狗”面门!

比快,胡彦之自信决计不输给任何人。他自幼苦练的“律仪幻化”正是一门以轻功腿法入门、由外修内的特异功法,牛鼻子师父有商有量,唯独督促他修习此功时无情面可讲,没有最严格,只有更严格;与鬼先生相认后,胡彦之终于深切体会鹤着衣的苦心。

“律仪幻化”不只是快,更是掌握天下诸多快刀快剑的心法。鹤着衣不通狐异门武学,无法取代胡彦之的父亲,于习武之初就为他扎下“天狐刀法”的根基,然而有了“律仪幻化”却能大大缩短他日后钻研天狐刀的时程。这点连鬼先生在传授弟弟刀招刀诀之时,亦不得不承认鹤老杂毛目光卓著、未雨绸缪,早已做好了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

掌握速度,即掌握力量!

胡彦之以不可思议的飞速掠过长廊,趁雷声扰乱听力的当儿,拳落似骤雨,打得那盲眼“豺狗”双手抱头、并肘遮护,不仅未能还击,连倒退一步、挣脱臂围的余裕也无,如半截钝重朽木,在重拳下不住发出“笃笃”的空洞声响。

这非是逞一时血气胡乱挥舞的拳头,而是以拳代剑施展开来的“寒雨夜来燕”——这路借鉴了天狐刀心法、于天门剑脉之上再行演绎发挥的双剑绝技,老胡曾以“无双快斩”为名,传了略去招式的精简版本与耿照。

此际化入拳路之中,乱中有序,竟不失准,拳多落于那豺狗的腰胁、腹侧、颈项与耳后等诸多空门上,仅有极少的部分打中肘臂的防护,那也是为了诱敌扰敌,压迫对方持续露出破绽。

胡彦之以一口真气抢挥百余记,自知气力渐消,落点越发刁钻,欺软打弱毫不放松,终于迫得对方肘隙一开,一拳钩中眉颧之交!

此处乃人身的重大罩门,凹凸嶙峋的拳面所及,可能同时伤到额角软筋、睛末“太阳”乃至柔软的眼珠,无一不是致命的要害;重拳挥中,可说是江山底定,再难转圜。

“得手了!”

老胡大喜,岂料对方的脑袋却未应势扭转,这拳像打在山岩之上,他身形于半空中微微一滞,一波波激烈的疼痛忽自指节反馈而回,硬如胡大爷这般的好汉也忍不住闷声低哼,恰见那豺狗咧开瘪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居然在笑!

胡彦之愀然变色,冷不防朝他胸口一蹬,藉势倒纵,落地时一踉跄,才觉踝趾痛极,仿佛这卯足全力的一蹴踢正铁柱,未及破敌已然自伤。

还有他的一对拳头。

他双手无法自抑地颤抖,指节拳面青肿如瘀,仿佛刚用过夹棍拶指之类的残毒苦刑。胡彦之自问见识广博,却从未听闻过这般厉害的横练功夫;拳脚与攻城掠地不同,同样的强度两相撞击,挨打要比打人吃力得多。连岳宸风的“金甲禁绝”亦须提气运劲,这厮怎能在遭受偷袭的一瞬间,便运起了铁板似的护身气劲,还比挥拳打人的自己轻松?

豺狗放下手肘转动脖颈,骨骼间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坑疤丑脸上无甚表情,如被岁月磨蚀殆尽的怪物。

胡彦之右足虚点,避免肿胀的踝踵触地,明白自己一步也不能退,一时却无良策;茫然思转间,豺狗已至。两人拳掌相交,胡彦之顿觉臂上似有千针攒落,痛得一搐,第二拳又至;他勉强并肘挡下,并以贲起的上臂肌肉遮住胁腋,免被一记钩拳打折肋骨,当场倒地不起。

谁知第三拳却正面轰在他的肘盾之上,刹那间,胡彦之不禁产生臂骨爆裂的错觉,眼前一黑倒飞出去,“哗啦!”

背脊撞坍半片镂花凭栏,身上缠裹的白布条渗出暗渍,分不出是旧创抑或新伤。

怪物——这是掠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沈重的脚步声回荡在他嗡嗡作响的头颅内,每下震动都令他晕烦欲呕,仿如宿醉。胡彦之咬牙挣起,不敢、亦不能与之徒手对抗,无奈新铸的对剑已折,沿途弃之,只得甩过背上长囊,双手持着一格,堪堪挡住了凌空撼落的一记重捶。

豺狗无有反应,管他拿什么,挡下一拳,便再挥一拳!

胡彦之踉跄倒退,每接一记,长囊中都传来令人胆寒的脆裂迸响,制成刀剑鞘的千年乌檀坚逾金铁,仍禁不住豺狗铁拳一下接一下捶打,不多时已爆出扭曲断裂的镶铜细件,长囊开始膨胀变形,几欲散架。

压檐的乌云间轰雷滚滚,而暴雨,就在此时倾落。

院中所有物事一瞬间失去了轮廓,尚未退进月门的符紫二姝,迎来了第一波的暴起合击,三名金环谷杀手丧命,另两名伤重倒地,剩下的五人却成功地将师徒俩隔作两处,难以相顾。

符赤锦被一对默契绝佳的兄弟档缠住,两人使开藤牌短斧,伸缩不定,拿不下又甩不开,她以夺来的长剑突围,无奈兵刃不称手,左臂之伤更大大限制了接敌的灵便,左支右绌,始终未能如愿。紫灵眼背靠高墙,倚坐在月门边的花坛上,大腿似是受了伤,身前三人忌惮她的杀人眼术不敢靠近,以庭石作掩蔽,不知从哪儿弄了长杆套索,欲遥遥将玉尸制住。

“小……小师父!”

淅沥雨声中掺杂了符赤锦焦急的呼唤,胡彦之心神略分,被一拳殴中腹部,这拳轰得他双脚离地摔出廊间,擦过石灯笼才弹入矮树丛中,首当其冲的左肩胛已无一丝知觉,无法判断是骨折、脱臼或瘀肿乌青,只是怎么也起不了身。见豺狗面无表情跨进雨幕,足臀并用,忍痛挪退到大树底,靠树挣坐而起,口鼻中呼噜噜地吐着血沫。

真不能小看老残穷啊!打死你胡大爷了。胡彦之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要不是一动就痛欲晕厥,他还想调侃自己几句,只是这当口连笑话都来不及说了,那豺狗直是世间歹人的表率,明明是个瞎子,却一路追着人打,半点时间不浪费,连句废话也无,敬业得让人想掐死他。

老胡不是闭目等死的性子,握住怀里的长布包想摆个架势,可惜连手臂也难以平举,“沙”的一声豺狗踏入树荫,胡彦之奋起余力往前一送,直捣豺狗胸前的膻中!

豺狗左手握住一捏,爆出炒豆似的“喀喀”烈响,也不知掐烂了什么,蓦地半截青芒“噗!”

穿布而出,热刀切牛油也似,就这么轻轻巧巧没入他左侧肩胸交界处,又自肩后穿出一抹钢尖,滑得沾不住血。胡彦之由下而上望不真切,况且还隔着豺狗宽阔的肩膊,依稀见得钢尖两面开锋,是剑而不是刀。

难不成……他捏碎的是昆吾剑的剑鞘?

虽然这仍无法解释剑刃何以自行弹出,但眼前的情况却不容胡彦之再想。豺狗被洞穿之际一声闷哼,右掌本能用劲,那抹尖刃又“飕”的一声缩回去,只在豺狗的灰衣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胡彦之把握机会连砍带刺,照准他受伤的左半边一气猛打,豺狗陡然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伤处吃了五六记,血线晕成了一朵大红牡丹花,欲挥开攻击却屡屡被胡彦之闪过,每次一露空门伤口又再挨一下,三两步退入雨幕中,打人和挨打的都不住往地面下淌着红水,眨眼便成一条蜿蜒的小红溪。

可惜老胡身上不只一道口子,凶猛的雨水冲刷加速带走血液,他刺向豺狗咽喉的一剑中途软绵绵坠下,连膝盖都不由一软,拄地荷荷喘息。豺狗连退两步摆脱纠缠,伸指点止血,便要复来;突然间,一声虎吼震破雨幕,墙头掠下一抹巨大灰影,挟着浓烈的兽臭直扑豺狗!

豺狗坑坑疤疤的丑陋面孔上初次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下盘压低拉开功架,既敏捷又危险,与适才仗着横练功夫、朴实挥拳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来人如野兽般迳扑他上半身,速度之快,全不及闪避格挡。

两团影子交缠翻滚,其间拳爪无一霎是全然静止的,撕裂雨幕、粉碎庭树,摧毁所经处的一切;再分开时,竟是那豺狗掠上了墙头,浑身几成一团血人,更显青白瞽目妖异非常。他不顾周身狼籍,嘶哑着嗓子,发出含混不清的单音:“……撤!”

撇下余人,倏地翻墙而出。

围困符紫二姝的杀手们听令即行,毫不犹豫地舍了目标掠向后进,忽闻一声惨叫,最末一人居然被咬断喉管,尸身反被甩置前头;一名回头的与另一名正要回头的先后断魂,两个人、三爿尸,滚落一地温血肚肠。

来人异常高大。身穿蓑衣,头带编笠,不知怎的看来就不像人。胡彦之伸手抹去溅上脸面的血点,老琢磨着这人是不是在剔牙,笠下赫然转过一张生满白毛的斑纹虎面,竖睛黄瞳、颚裂牙尖,果然就没点是人。

“二师父!”

符赤锦放下悬心,差点一跤坐倒,勉强以长剑拄地,喘过一口气来,赶紧飞奔到小师父身边,两人相扶回到廊檐下。“我没事,皮肉伤而已。”

紫灵眼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像哄孩子似的,又睇向院中的虎形巨汉,垂眸颔首,轻声道:“多谢长老。”

白额煞点头。“老大感应到你的心绪波动,虽只一霎,却较往日最盛时还强了一倍有余,唯恐你出了什么事,赶紧教我来寻。”

瞥了一眼宝宝锦儿,哼道:“所幸这小猾头在四周点了‘返魂香’,否则怕还要多费工夫,耽误时机。”

符赤锦嘻嘻一笑。“多谢二师父夸奖。”

“我没夸奖你!”

白额煞重哼了一声,别过毛茸茸的猫儿脸。

符赤锦冲胡彦之一挑下巴。“胡大爷,我这‘玄’字号计画还使得罢?”

胡彦之拄着包袱拖着右腿,一路捱到廊檐避雨,闻言苦笑:“还好使得。否则非用‘黄’字号计画才能成功,岂不显得我俩好猥亵?”

紫灵眼微蹙柳眉,假装没听见,对白额煞淡道:“不是我,是别人。有个叫明端的女孩儿跑到我心里,她的功夫与本门似是一脉,又和上踞下跷两部不尽相同,很有意思。”

胡彦之插口道:“翠明端自称用的是‘超诣真功’,不知对几位大爷有没有帮助?”

白额煞出身的中尸踬部,昔年乃游尸门武库,流风所及,部中子弟对天下间各门各派的武功颇有涉猎,纵未通晓,见闻也在寻常武人之上。白额煞所习“镜射之招”即立基于对拳掌兵器等武技之透彻,不是哪个中尸踬部之人比得上的,虎目一睨,哼笑道:“超诣真功就没听过,但与你动手的,却是个死去多年的人,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胡彦之心中一凛,赶紧追问:“他是什么人?”

“昔年狐异门外三堂的高手,人称‘鱼钥九关’戚凤城的便是。”

白额煞沉声道:“七玄中练纯阳硬功的不多,成名者更是寥寥无几,他练的‘六龙锁鳞功’是十分霸道的外门功夫,名号响亮,虽不比内三堂外号里有个‘狐’字的胤家人,倒是颇受胤丹书重用,与外三堂的‘兵履千绝’风射蛟并称双璧,也算一号人物。”

胡彦之没想到会于此间听见亡父与风伯的名讳,心头震动,装作轻描淡写的模样,随口道:“死人复活,这倒是奇闻一件。没准是二师父弄错啦,说不定这厮没死,躲起来生娃娃啦。”

白额煞冷冷睨他一眼,黄瞳中缩成一条缝的竖睛看来十分妖异。因已失去了人的外形,反而难窥其心思,胡彦之被盯得浑身发毛,笑面发僵。

“戚凤城相貌堂堂,当年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

良久,白额煞才淡然道:“他力战被擒,六大派逼迫他供出狐异门的暗桩,好赶尽杀绝。戚凤城受尽严刑拷打不肯说,琵琶骨被穿还不肯说,这帮畜生无计可施,恼他如此刚烈,最后索性阉了他,赤条条地吊起来示众,在烈日下晒足了一个月,生生晒坏他一双照子。我听说他最后是死了。死得好,少吃些零碎苦头,少见点儿畜生行径。”

胡彦之听得瞠目结舌,连符赤锦都不禁掩口蹙眉,面露不忍之色。

“‘六龙锁鳞功’走的是纯阳的路子,我这双爪子专破纯阳功体,戚凤城要是遇上了我,只怕讨不了好。”

老胡勉强一笑,本想顺势拍几句不要钱的便宜马屁,却见白额煞伸出一只弯如钩镰的蜡黄骨甲,轻轻往庭中湿漉漉的石灯笼上一搔刮,“嚓!”

削下一片石屑,比钢斧还要快利。他随手刮得几下,石灯笼的顶都没了,地上堆满大薄片子,宛若刨木。

“他定是惨遭酷刑之后,又练了另一门阴功,使功体更上层楼,我的‘白虎催心爪’只刮下些许皮肉,没能一爪将他拆成两爿。六龙锁鳞功、曝坏的脸和照子、阉刑、纯阴功体……你说不是戚凤城,能是哪个?”

胡彦之默然无语。鬼先生说过的话语突然浮上心版,对他来说,狐异门的惨祸从没像此刻这般真实,活灵活现的,“豺狗”……不,是戚凤城打在他身上的每记重拳仿佛有了其他意义,那是戚凤城对这世界的愤怒呼喊,若非如此他无法继续存在。

白额煞转过头来,裂开大猫似的白毛肉颚,看起来像是在笑,可听不出半点笑意,教人打心底发寒。“戚凤城跟你有什么仇,出手这么狠?我看你一脸正气、道貌岸然的样子,无巧不巧……是六大派的人么?”

廿九卷完

※附录:东胜洲武道风云二?箕裘空在念,咄咄谁推贤——论两代“东海双尊”“一鉴双尊,东海称神;三大铸号,四大剑门;五岛奇英,六合名剑;七玄、八叶、九通圣;十方仙境,首推苍城。”——东海十绝歌?佚名除却以文章名世、非指一人的“一鉴”——《秋水名鉴》“双尊”实际上是东海道武林的最巅峰,而独孤弋与应无用也不负众望,双双名列武榜至高之“五极天峰”一口气占去五分之二的名额,使东海道成为公认的武英荟萃之地。

两人将东海的武名推向天下四道,威震宇内、妇孺皆知,立下不世标竿,但同时也成为后人无法逾越的高墙……不同的际遇、相似的轨迹,究竟寂寞的帝王与孤独的高隐之间,是否存在着看不见的命运牵系?

【无法传承的绝学】独孤弋是公认的武功天下第一,他的“残拳”具有东洲现存一切武学理论皆无法解释的威力与运作方式,打从他进入江湖的第一天起,便成为最特殊、最耀眼的存在,无分寇雠友朋,谁也无法忽视他。

然而,即便是与他一师所授的萧谏纸,也无法理解“残拳”及其背后的武学系统,与他交过手的峰极高手“虎帅”韩破凡、“刀皇”武登庸、“隐圣”殷横野等人,也只领略了残拳的惊人威力,而无法破解其中奥秘——至少在已知的当下,这些绝顶高手都未留下相关的记录,使得“不败的太祖武皇帝”传说,更添一份神秘的色彩。

相对于诡秘难解的师承奇功,独孤弋本身却是个大方过了头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即“打架交朋友、交朋友打架”两者在独孤弋来看是一码事。

受过太祖指点的人简直多不胜数,据说即使在当年兵困蟠龙关、九死一生的当儿,独孤弋仍不忘点拨随行的残兵武艺,好增加他们在突围时的生存机会。这批人当中,得以成功突围存活的,最后都成了独孤阀精锐“血云都”的主心骨,包括日后在白马王朝军中大放异彩的染苍群、白锋起等,其时如非独孤弋的亲随,便是随独孤寂闯山救驾的敢死队;比起营救主帅的功绩,独孤弋临阵自创、传授的武功,毋宁才是他们赖以平步青云的基础。

独孤弋真正意义上的传人,乃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独孤寂。独孤寂为独孤阀前家主独孤执明的小妾所出,他的生母只怕还比独孤弋小了几岁;独孤执明让出家主与镇东将军之位后,庶长子独孤弋遂成为东海一道的实质主人,独孤寂自小对这位大哥敬若神明,独孤弋也将他带在身边,什么武功都一股脑儿地教他,毫无保留。

可惜独孤寂仍逃不出残拳“无法传承”的诅咒。世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长年自囚于埋皇剑冢的十七爷,其实并不懂得残拳,他的强大来自于对太祖武皇帝的怀缅与追随。禁于幽深古墓的独孤寂渐渐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莽撞,以自己的方式掌握了力量,与散落于北关镇军、皇城禁卫,以及各地归老诸侯庄园里的武技一样,都是太祖传承的一部份。

独孤弋生前不曾开宗立派,没有收过一名正式的徒弟,甚至未留下拳经剑谱;除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他留下的是人情,在某些人眼中珍贵无匹,对另些人或许一文不值,一如独孤弋斯人。

【来不及传承的名位】相较起于草莽、以庶子身份流落江湖的独孤弋,应无用不啻是贵族中的贵族。

他是最重视血统的鳞族末裔之中,血统最纯正、身份最尊贵的龙姓一支,若天下仍属玉龙王朝所有,则应无用一生下来纵非皇子,亦是未来的王公。血统之上的纯正与尊贵,在指剑奇宫往往与实力相呼应;应无用出身的风云峡一系恃此宰制奇宫数百年,始终将“真龙之传”留在风云峡,保障了派系不可动摇的地位。

应无用在承接上代宫主《夺舍大法》的遗惠前,便已是指剑奇宫的第一高手,强横如飞雨峰之“匣剑天魔”独无年、狡智如幽明峪之“影魔”冰无叶,在他之前也只能俯首辟易,暂息角逐宝座的念头。

所幸在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风云峡高手之中,应无用出乎意料地清静无为,在执掌奇宫期间,对其他派系几乎可说贯彻了“不作为”的信条,益发显得莫测高深。奇宫各派摸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硬打又打不赢,只得偃旗息鼓,按兵不动,三百年来几无休止的派系斗争,居然就这么暂得休止。

应无用因此在龙庭山内得了个“群龙无首”的浑名,各派首脑私下说起,咬牙切齿者有之,感叹惕励者有之,却无贬抑之意,心知但教此人掌山一天,自家便无出头的机会;唯恐传出去不好听,对外便以“四灵之首”呼之,不知不觉竟成了应无用的外号。

应无用没有弱点,不代表风云峡没有。而风云峡这一代最大的隐忧,就是如应无用这般优秀的人才,一口气却出了三位,其中“琴魔”魏无音与“刀魔”褚无明势同水火,已至片刻难容的程度。

正当飞雨峰等各派巴望着风云峡祸起萧墻、爆发内斗之际,应无用却一手主导了师弟褚无明的“破门出教”假逐出门墙之名,安排褚无明离开龙庭山,避免褚魏二人争斗趋于白热,也给了心性自由、不受拘束的褚无明离山闯荡之机,从此海阔天空,更有连番奇遇。褚无明后改名“星烈”取其“无日无月”之意,依旧以“刀魔”自号,显与龙庭山旧情不断,并未忘本,由此可见应无用的手段。

若应无用未在妖刀之乱爆发前突然离山、从此不知下落的话,对于其后种种,这位有着高隐襟怀与睿智手腕的宫主应能创造出另一番局面,陶元峥的借刀杀人、韩阀的阴谋算计,或许在应无用看来,不过就是潇洒一挥袖、谈笑化灾殃,一如既往罢了,可惜就是来不及。

妖刀乱后,“琴魔”魏无音身受重伤,一身内功几乎全废,继承师兄的双尊名号云云,更像是对他牺牲平乱的褒奖酬勋,在魏无音刻苦恢复功力之前,并无实质的意义。而即使恢复了部分内功,魏无音的修为亦多不及往昔全盛时期,更别提追上师兄应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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