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番外:陌上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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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尊养,没受过半点磨难,可就在此地,苏府静悄悄的后院里,我生平都一次尝到汗水的味道,原来,是这般干咸苦涩。

日头终于向西,肩上的两担水桶已被烈日烤干,我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浑身筋肉颤抖着、叫嚣着,顾不得形象,我倾身仰躺在地,气喘如牛。

苏复只是走过来,将水桶默默归于原位,他道,人生百年,所依仗的,绝不是高贵的出身,亦非姣好的皮囊,那些都是老天爷的恩赏,算不得本事。若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宁文远,而不是宁太公的五儿子,须有真本事,才能经得起吹。

苏复捏了捏我痉挛的手臂,转身便走,一句话也没有。

天幕下,我坐在土地上暗自发誓,终有一日,定要教他另眼相看!

强撑着站起,又跌回原处,几番尝试,才挪出几步。

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恨不能飞身上马,狂奔数十里,来发泄这一腔的窝囊气!

以至于那个梳着角髻的粉女娃给我递来手绢时,被我颇有骨气地扔在地上,恶狠狠地冲她挥动拳头,赶紧走开,不然就抢了你的糖葫芦!

后来我才知道,那粉白圆润的小女娃,就是师傅的长女,乳名嫣儿。

几年后,当我武艺日渐精进时,我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自己当初又是多么地幼稚。

人不轻狂枉少年,断是不假。也许,若没有当初的赌气,也不会有今日名满京都之时。

习武如做人,现下想来,我在苏家数年所学,便是我一生取之不竭的财富。

恩师如父,他的品格、才学,无一不教人敬佩!有鸟不飞,一飞冲天,有鸟不鸣,一鸣惊人,他缺少的,正是一个时机,正如我一样。

岁月静好绵长,我整日在园中练剑,雪落飞花,桃红柳绿,春秋数载。

艳阳下,嫣儿便拿着小扇悠然地坐在小亭中弄花扑蝶,或者甜腻腻地跟在我身后,央求我替她摘一朵枝头的春桃花。

我抚摸着她的小髻,总是不忍心拒绝。

时光流转,展眼间,我已是十五岁的弱冠少年,而嫣儿,亦出落成娇俏可人的少女了。

她眉眼如画,雪肌乌发,粉嫩如春日那一抹新芽,只身站着,便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虽还未长成,可已然比我在风月场中见过的任何一个花娘,还要更美。

这时,她便不再晃着小脚冲我丢草枝,而是远远瞧着,明眸流转。待我歇息时,便递来一方香帕,或拿扇子替我遮阳,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在心头缭绕不散。

当我第一次捉住那双柔软的小手时,她白嫩的脸,红地俏比天边云霞。

那是怎样的情致?教我此生再难忘却。

就在大哥聘娶正室,而三哥也收了几名通房丫头的年岁,才知道,原来街头巷尾、妇人小姐口中的风流宁郎,竟是我。

虽流连花丛,却从不放纵,饮酒策马、唬弄风雅之事做过,可若要亲近那些个野花野草,我断是没有兴致的。

何谓春风得意,何谓踌躇满志,在我入选御前侍卫那一年,才体会的到。

以至于从御前三品带刀侍卫,做到风使司右使时,心中反而平静起来。

白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游遍京城,胭脂铺、锦衣阁中我自是常客,因此也将风流公子的名号坐实了去。

可却无人知晓,我那些东西只为一人而买。

苏家的女儿养在深闺,外界所知不多,我甚至在心中有丝庆幸,这样的如花美眷,只能是绽放给我一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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