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痛觉残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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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玩煮饭游戏的时,曾经发生切到手掌的意外。www.kmwx.net

在那些一切都是模仿之物、伪物、虚构之物的小型料理道具中,混了一把唯一的真物。

我把制作精美的尖锐刀物拿在手上把玩。

不知不觉中,手指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我带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回到母亲身旁,印象中,

母亲一开始先是严厉地责备我。

后来她哭了起来,最后温柔地紧抱我。

“很痛对不对?”母亲这么对我说。

比起这句不太能了解意义的话。

我高兴的是能让母亲抱着我的感觉,

于是我也跟着母亲哭了起来。

“藤乃,伤口治好就不会疼了喔——”

母亲一边替我绑着白色绷带一边说着。

但我还是不太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感觉疼痛过。

/痛觉残留

0

“你带来一封非常罕见的介绍信呢…”

在大学的研究室。

一个相当适合白衣且有点上了年纪的教授,脸上浮现像是某种爬虫类的笑容,伸出手想要跟我握手示好。

“咦—超能力?你对这种事有兴趣呀?”

“不,我只是想知道所谓的超能力是什么。”

“这样就是有兴趣啦,算了,这没什么差别。不过用名片代替介绍信还真像她的作风。因为在我的学生中,她算是非常出类拔萃的,所以我一直记得她。就算在这里,能用的家伙逐渐变少,人材太少的问题还真让我困扰。”

“那个,有关超能力的事…”

“啊、对对。可是所谓的超能力也有许多种类。因为这里没有正式测量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当作参考,毕竟这种研究充满忌讳,所以在日本国内也只有屈指可数的研究机构采用黑箱作业的方式进行,所以我手上也没有很详细的资料。嗯…虽然不知道可信度多高,但听说这三年内的研究已经进步到相当实用的层级了,毕竟这种能力,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得有所突破才行。”

“超能力的种类就不用谈了,反正大部份都是Pk吧?(注:英文的Psychogenesis,念力之意)我想知道的是,人类究竟以什么的形式持有超能力。”

“用频道。你有看电视吧?”

“嗯,当然有看——所以呢?”

“就是电视啊,我们可以把人类的大脑比拟成电视频道,你平常最常看的频道是哪一台?”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第八频道。”

“好,那假设它是收视率最高的频道。如果把人类的脑当作有十二个频道,我和你的脑,经常都停留在第八频道……和最有收视率的频道相吻合。虽然也有其它频道,可是我们却无法收到。大家最常看的频道。便是所谓的常识,平常生活所用的、与生俱有的认知都是第八频道,这样听得懂吗?”

“——嗯…你是指我们只能看到最没有妨碍的频道吗?”

“不是不是,只因为那样的选择最好,二十世纪的常识…也就是收视率最高的第八频道,让我们能最安稳地待在那里。活在常识中、遵守名为常识的绝对法则,我们才能彼此沟通。”

“喔…那表示其它的频道并不平稳啰?”

“这个嘛…假设第三频道是将人类的语言转换成能够分辨植物语言的能力;而第四频道是将以脑波动作自己身体的能力,转变成移动其它外来物体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很厉害,可是他们却没有来自第八频道的常识,事实上,各个频道都流通传各自拥有的‘规则’。为了适应现今的时代,大家使用共通的第八频道,因此看着第四频道的人,不可能适应这个社会。其它频道也一样,没有流传第八频道所应有的常识。”

“——也就是说,没有第八频道的人就是所谓的精神异常?”

“嗯,假定有一个只看得到第三频道的人能和植物对话,相对地却无法与人类沟通,结果在社会上,他将会被当成精神异常而被监禁在医院里。超能力者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并非持有和大家相同的频道,而是持有其它的频道。不过大部份的超能力者都是同时持有第四和第八频道,并将它们分别使用。因为是频道嘛,所以想看的时候切换一下,看第四频道时便看不到第八道,有些混在人群中的超能力者是以这种分别使用的方式活着,所以不多注意一下是无法发现到他们的。”

“原来如此,所以对单一持有第四频道的人来说,常识对他们来说不适用,不,应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东西。”

“没错,所以这样的人世间一般都称他们为杀人鬼或狂人。不过我们称呼他们:‘存在不适合者’,虽然不适应社会的人很多,可是他们本身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已经不适合这个社会,他们不可以存在,不,是不能够继续存在。这样假设好了。有一个至今都持有普通频道和第四频道的人,在某个反作用力下,他能露到普通频道的机能突然被破坏而无法转换,这个人就完蛋了。虽然抱有至今一切的生活常识。但因为无法转换频道而变得无法和我们交谈,就只因为电波不一样。”

“……那么,有将存在不适舍者变成适合的方法吗?”

“有,停止他们的生命活动就好了,更明确地说,只要破坏那个异常的频道就行。可是这么一来他的脑也会被破坏。所以结论还是只能,杀了他。我们还没有足够能力不破坏**而仅破坏组织。这样方便的技术,就算有也已经是超能力了。我想那大概是最强的十二频道吧,那个台什么都有。”教授发自内心哈哈哈地怪笑起来。

“您的话真是非常值得参考,对了教授,俗称Pk的超能力,最常见的是弯曲汤匙吗?”

“什么。你见过有人弯曲汤匙?”

“汤匙行不行我是不知道啦,如果是人类的手腕我的确听过。”

“你是指像你这种成人的手腕?那还真厉害。‘弯曲’能力比起硬度,物品的大小才是问题所在。要使人类的手腕弯曲应该要花上七天的时间吧?对了,是往哪边弯?向右?,还是向左?”

“——那有什么涵意吗?”

“当然有,那是回转轴的问题,连地球都有回转方向不是吗?咦?如果没有一定方向…嗯…那是实际存在的能力吗?如果是的话、我想你尽量别和它扯上关系,那位存在不适合者一定持有两个以上的频道。大概左回转和右回转两边都没问题。我从来没听过持有两个频道,而又可以同时使用的案例,001和002合体的话,就算是009也会输吧。”

“……那个,因为我等会有事,就先在此告辞了,之后还得去长野县一趟,今天真是打扰您很久…”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是她介绍的,来几次都可以。对了,那个苍崎同学过得还好吧?”

/1

抱着意识呆滞的状态,浅上藤乃坐起身子。

她身处在某个房间中,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房间里的电灯没有开启,不、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东西,只有一片漆黑,而她的周围散乱得可以。

“哈———”

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摸了自己长长的黑发…从左肩到胸口前的那束头发不见了,大概是被刚才压在自已身上的男子切掉了。

想起这件事,藤乃终于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是建在地下的酒吧,半年前原本的主人以经营不善为理由放弃后,变成不良少年聚集的废屋。

…房间的角落有一张被粗鲁踢开的弹簧椅…而正中间只放了旦台弹珠台。从便利商店买的简餐,吃完后也随便丢弃在地上,容器积得跟山一样高。

闻着充满在房间里那股**的臭味,各武各样怠惰的痕迹,仿佛在制造丑恶的残渣般令藤乃感到不快。

这里是废墟,还是某个遥远国度的贫民街呢?

楼梯上存在若正常的街道,这点真令人难以想象,这里唯一正常的东西.大概只有他们拿来的酒精灯味道吧。

“嗯——”

她探出头左顾右盼,动作端庄地环视四周。

她的意识还没恢复正常,所以还无法确实得知刚才发生什么事,她把滚到身旁的手捡了起来,那只被捻断的手腕上戴着手表,电子萤幕显示现在是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日。

时间是下午八点,发生那件事后还没经过一小时。

“呜……!”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藤乃不禁发出呻吟,她的腹部仍残帮着可怕的感觉。体内像被紧勒般的紧迫感,令藤乃无法忍受而缩起身子。

她的手拍到地面时,“啪搭”地发出声响,仔细一看,这个废墟的地板全浸满了水。

“啊啊,今天好像是雨天吧。”

她说了句不是对别人讲的低语呢喃后站了起来,瞄了自己的腹部一眼,发现上面沾有血迹。

那是自己、浅上藤乃被这些尸体散落一地的男子所刺中的伤。

用小刀刺伤藤乃的男子,是这个街上相当有名的人。即使在一群中辍高中生中,他也格外引人注目,每个人都知道。他在这群小混混中是如同头目般的存在。

这群臭昧相投、成天聚集在一起随心所欲的家伙们,娱乐的其中一环就是凌辱藤乃。

这并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单单只因藤乃是礼园女子学园的学生。而且又是个美人罢了。

他和那群如同复制品般的喽啰们,笨脑袋里无法解释地装满野蛮、完全不知反省为何物的妄为因子,只有一次的暴行无法满足他们。

原以为自己处于被起诉立场的他们,一知道藤乃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这件事,知道自己仍掌控优势后立即改变了态度,无数次将藤乃掳来这个废墟。

今晚是这件事的延续,一感到安心,他们也渐渐对此感到厌烦。那男子会取出小刀,也是为了要打破这份充满惰性的反复行为吧?看着藤乃纵使被凑辱,却仿佛什么都没改变、继续过日子的态度,少年的头目仿佛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他想要证明自己支配了藤乃的一切。

为了这个目的,他准备了小刀,准备使用更进一步的暴力行为。但是少女只露出一副更无所谓的表情,他将那即使被小刀刺中,表情也毫无变化的少女推到,然后——

“…弄成这样根本不能出去。”

藤乃摸着满身是血的自己并将视线向下移,其实自己所流的血,只有腹部被刺伤的伤口而已,而头发到鞋子上的部份,都被他们的血给弄脏了。

“把自己弄脏兮兮的——真蠢。”

比起至今一直被侵犯的事实,她似乎更不能接受自己被血弄脏。

藤乃把少年们散落在地上的某个尸体一脚踢开,一边为自己有着与平常大相径庭的凶暴个性感到惊讶,并开始思考该如何是好。外面正在下雨,再过一小时后街道上的人应该会变少。现在毕竟是夏天,就算下雨气温也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待会儿只要让雨冲去身上的血渍,顺便去公园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洗掉身上的污秽。

一做好结论。她的内心就立即冷静下来。

她走在血泊中。爬上房间内的弹珠台开始数起尸体的数目。

一、二、三、四。……四、……四、……四?

不管怎么数都只有四具……!

她感到错愕起来。

——怎么少了……一具?

“看来有一个人逃走了——”她轻声地说着。

这样一来,他只要冲进派出所报案,警察马上就会上门逮捕我,不过——对方真的会去派出所报案吗?

他该怎么说明这里所发生的事呢?

除非他能说明他们一票人绑架一个叫浅上藤乃的少女并予以施暴,还要胁她若不想事情在学校被公开最好乖乖听话。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再说那些家伙也没这么聪明,能够将事实巧妙隐瞒起来。

想到这里,藤乃稍稍感到放心,便将弹珠台上的油灯给点着。

“呼”地一声,火光一扫黑暗照亮四周。

十六个被分成一块块的手脚清楚地浮现在她眼前,仔细找一下,就会发现头和身体的部位加起来共有四组。

像是发狂般被涂成一片血红的房间映照在橙光下,一切事物该有的价值都结束了。

不过藤乃并不太在意这个惨状……有一个人、逃走了,这表示她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令人喜悦的事,还没有结束。

“看来我还是非得复仇不可。”

还得再杀一个人,这个事实令藤乃感到恐惧起来……

“我办不到……她的身体直发抖,但是不封住他的嘴,自己就会陷人险境。

不。就算是因为如此,她对杀人这种坏事也已经感到厌烦,那的确是她真正的想法。

可是,血泊中所映出的她,嘴角却带有一致浅浅的微笑。

痛觉残留/

1

七月即将步人尾声,我的周遭生活突然变得有些动荡不安,先是两年间一直躺在病床上的朋友突然清醒,再来是完成了我放弃上大学就职后的第二个大案子、接着,连五年不见的妹妹也来到东京念书,真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黑桐干也十九岁的夏天,就在庸庸碌碌中开始了。

今天原本是久违的休假,可是却在高中朋友的邀约下出席了某个酒会。但当我注意到已超过回家时间时,最后一班电车已经过了。

出席酒会的家伙拦出租车回去了,可是明天才是发薪日,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可用。

没办法,我只好走路回家,幸好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才两站左右的距离。

日历上的日期刚刚还是七月二十日,现在马上要换成七月二十一日了,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我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毕竟明天还要上班,所以连繁华的街道也进入沉睡中。

今晚的雨还真大,虽然下到深夜雨就停歇了,但柏油路依旧留下很深的水洼。

踩在积水的路面发出了水声,现在是盛夏,今晚的气温应该足足超过三十度了,夜晚的热气和雨水带来的湿气混在一起,正觉得紧贴皮肤的感觉令人厌烦时,我看到有一个女孩子蹲在路上。

那是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孩子,她一脸痛苦、压着腹部蹲在路边。

……我曾经看过这件状似教会修女的制服,虽然有些朴素,却让人联想到晚礼服的设计,没错,这是著名的贵族女子学校——礼园女子学园的制服。

如果是我那死党学人看了一定会说:“有女仆味道的制服真棒。”对有那方面兴趣的人来说,它可是大人气的制服。

不过我先强调,我可不是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会知道只是因为我妹正好念那间高中罢了。

“不过我记得札园应该是住宿制的…”

这样的话,这时间她在这里就太奇怪了。是因为碰上什么麻烦事吗?还是她是不守校规的不良少女?

反正老妹也是读那里的,于是我出声叫住那位少女。

听到我的呼唤声,少女缓缓地转向这里,使得她那头束起的长发飘曳起来。

“——”

我看到她微微地——悄悄地下咽下一口口水。

那是一位长发的少女,她的眼神十分沉稳,看起来相当成熟,五官端正而脸庞娇小,看起来很可爱,却有带着微微锐角的轮廓。那微妙的平衡感,近似于日本人偶的美丽。

长长的直发就披在背后,而双耳旁的头发绑成一束,呈左右对称地放到胸前。

不过那左右对称的发束,左边却似乎是被剪刀剪掉而少了一边。

她的前发也经过仔细的修剪,一看之下会让人联想到有钱人家的小姐。

“请问有什么事吗?”脸色发青的少女回答。

她的嘴唇发紫,一看就知道她缺氧。而她的单手压着腹部,表情痛苦而扭曲。

“你肚子在痛吗?”

“不,不是的,那个——我是,那个——”

少女虽然装出平静的模样,但说的话却在同样的字眼中打转,我总觉得她的模样十分危险,就像头一次见到式时,看起来似乎会立即昏倒一般。

“你是礼园的学生吧,是不是来不及搭上电车?这里离礼园还很远,要我帮你叫出租车吗?”

“谢谢你,不用了,我没有钱付车费。”

“是吗,老实说我也没有。”

“是吗。”少女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后回答。

看来我做了个令人意外的条件反射。

“那你家应该在附近吧,虽然我听说礼园是完全住校制,原来也可以外宿啊。”

“不,我家在更远的地方。”

“咦?”我听了她的话后抓抓头。

“所以你是离家出走?”“

“是的,也只能这么想了。”

……真麻烦啊。

仔细一看,水滴一滴滴地从她身上滴落,我才发现少女全身几乎都湿了,难道刚刚为止她都没有撑伞吗?

从那次事件以来,我就讨厌看到全身湿透的女孩子,所以,我很自然地说道:“那你今天晚上来我家过夜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女孩的眼神仿佛在求救,就这样蹲着问我。

我听了便点点头。

“我是一个人住所以没问题,不过我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喔,虽然我是没那个打算,但或许会发生什么偶发事件而改变心意,毕竟我也是健康的成年男人…所以这部份你考虑一下,如果觉得没关系就走吧。对了,而且今天刚好是发薪前一天,所以我家什么都没有,只有镇定剂之类的东西。”

女孩听完我的话很高兴,那毫无防备而纯粹的笑容让我看了也挺开心的,于是我伸出手缓缓拉起她的身子…

——瞬间。

我发现她所坐的柏油路上…似乎被一片赤红给遍染。

于是,我就这样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走在街上。

“毕竟是用走的,如果你觉得痛要记得说喔,你只是一个女孩子,要把你背回去我还办得到。”

“好…不过伤口已经止血了,所以并不会痛。”

虽然她如此见外地回答,但单手还是压着腹部。怎么看都还是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我又不自觉地再问了一次刚才说过的话。

“你的腹部还是在痛?”

“不会。”她否定之后便沉默不语。

在短暂的沉默后又走了一会儿,她便摇摇头说:“——是的,非常…非常痛。痛到快要哭出来了——我…叮以哭吗?”

我点点头,女孩看见我的反应,一脸满足地把眼睛闭起来,就像在做梦的神情。

她没对我说出她的名字,所以我也没有自我介绍,总觉得这样子似乎比较浪漫把?

到了公寓后。女孩说她想借浴室冲个澡,我想她应该也想把制服烘干吧…

于是我决定暂时离开这里,我用了一个常见的买香烟借口离开房间,而且竞没发觉自己滥好人到跑去买自己根本不抽的东西。

在外头闲晃了肯个钟头我回到房间,女孩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我将闹钟设定在七点半并横放在床上……准备入睡时,突然在意起腹部被刺伤的女孩身上所穿的制服变什么样子了。

嗝天早上起床时,女孩正无所适从的正座在自己昨晚待的客厅。

她看到我起床,立刻对我鞠了个躬。

“昨天承蒙你照顾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真的非常谢谢你。”

……我想她就是为了对我鞠这个躬,才会这样一直正座等我,一想到这里,我实在不忍就让她这样离开。

“那么再见了。”少女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好歹也吃个早餐再走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也只好乖乖顺从。

家里剩下的食材只有通心粉和橄榄罐头,所以早餐自然只能吃意大利面。

我和她分工合作,很快将成品摆到桌上,两人就这样一起共进早餐。

因为跟她没话可说,所以我开了电视。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令人意外的新闻。

“——哇、又有橙子喜欢的事件了。”

如果橙子本人在,听到我说这句话一定是拖鞋伺候。

不过,这段新闻的内容还真是相当的令人玩味。

现场播报员淡淡地说着半年前被人废弃的地下酒吧,发现四名青年的尸体,四人的手脚都被凶手扭断成数块,现场变成一片血海。

犯案现场在我家附近,距离昨天的酒会地点大概是四站的距离。

——“手脚并非被切断,而是被分解成数块。”

这样的形容方式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新闻并没有对这个人部份多加追究,继续开始公布被害人的身份背景。

四个被害人都是高中生,是经常在现场附近街道玩乐的不良少年,似乎也都跟毒品有所接触。

于是新闻主播将麦克风转向被害人的关系者,并开始问起他们生前的行为。

“那些家伙被杀也是活该。”

经过变声处理后,新闻播放关系者的对谈,这种像在指责死者的新闻内容,让我心里浮上一股厌恶感而关掉电视。

转头一看女孩,才发现她正痛苦地压着自己的腹部,看来早餐是一口都没吃,果然腹部的伤还是很严重吧。……她低着头、让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有人是被杀活该的。”带着强烈的喘息,她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明明治好了——怎么还这么痛……”

女孩粗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头发杂乱地走向门口,我慌张地跟在她后面,她却低头举起一只手。

这意思应该是要我别接近她吧?

“你等等,我觉得你应该先冷静下来。”

“没关系,我——果然变不回来。”

她的脸孔因痛苦而歪曲,那种忍耐苦痛的模样,和式非常——非常地相似。

等到她稍作冷静后,就对我鞠了个躬便把手伸到门把上。

“再见,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说完就这么离开了。

那像人偶般静默的五官中,只有双眼看起来像是在哭泣…

2

陌生女孩的事告一段落后我便前往公司。

我所工作的地方并没有正式名称,虽然是专门制作人偶的公司,但大部分接到的都是建筑相关的工作。

所长苍崎橙子是位看起来二十岁后中的女性,她将中途停工而被废弃的大楼买下后当成自己的事务所。真是个怪人。

所以这里根本不算一间正式的公司,根本只是橙子个人兴趣的延长罢了。

现在的黑桐干也所过的每一天,就是在这种充满问题的地方工作,虽然有不少牢骚,却也没什么特别好抱怨的事,我反而还觉得蛮幸运的。

……公司某些方面的确有问题,不过都是在我可容忍的范围内

——当我脑中一边想着这些事时,人已经到公司了。

这栋大楼有四层楼高。事务所正好在四楼。明明高度并不高,可是却会带给抬头的人一股压迫感。进到事务所内,除了和平常一样杂乱的景象外,还有一个和景象不搭轧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近黑色的蓝色和服女孩,她带着怠惰的眼神移到我身上——和服上有着像鱼一样的图案。

“咦?式,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黑桐,说是这种地方太失礼了吧,这里勉强说起来也好歹是你工作的地方啊。”坐在式对面桌子的橙子瞄了我一眼。

橙子口中叼了根香烟,还是穿着一身朴素的服装,整齐的黑色长裤配上白色衬衫,就算出席葬礼也没问题。

她的单边耳朵有一副耳环,颜色当然是橙色的。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个人似乎有非得在身上佩带一样橙色装饰品的习惯。

“不过你来得真早,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暂时没有订单,下午再来就好了吧?”

“不,我不能这么做。”

没错,我的金钱状况不允许我这么做.现在我的身上已经绝望到只剩下电车月票和电话卡了。

“别提这个,式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叫她来的,因为我有点要事要麻烦她。”

式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爱困地揉着眼睛,昨晚八成又跑出去夜游了。

她从昏睡状态回复后只差不多过了一个月,而我们两个也不知为何变得有点难以交谈。

式似乎不想说话,所以我便走向我自己的桌子。

……既然没工作可做也没办法,这时只好闲聊一下,反正刚好有不错的话题。

“对了橙子小姐,你看过新闻了吗?”

“BroadBridge的事吗?真是的,又不是外国,日本根本不需要那么大的桥吧。”

听到橙子这么说,我向后退了一步。

她口中所说的消息,是一座预定明年完工、全长十公里的大桥。

我们住的市街离港口很近,开车只要二十分就能到达这座外观庸俗的人工港口。不过,这座港口在地形上有点问题。

简单来讲,就是港口两端的相通路径出了问题。地图上看来像弦月状的港口,若要从弦月的上端去下端的话,等于得绕着弦月大外弧辛苦绕远路不可。市府开发部门为了这件事相当忧心,为了解决市民的不满,最后决定请一间有名的建设公司协助改建。

如果在弦月两端架起巨大的海桥,原本的来往路线就可以从曲线变为直线…当然,建设所需花费的莫大资金。大半都是来自我们的税金。

我想这是非常简单的个案,与其说是解决市民的不满,市府反倒将不满情绪扩大化。

而且这座充满问题的桥。内部还有水族馆、荧术馆…甚至还包含可停千辆车子的大型停车场,真让人摘不傩它究竟是桥还是游乐园。虽然前阵子我们都叫它“BayBridge”,不过从橙子的口气来看,应该已经正式决定它的名称叫“BroadBridge”了。

顺带一提,不管是我还是橙子,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好感。

“不过橙于小姐。就算觉得讨厌,你还是保留了桥的内部展示区吧?”

“那可不是我本人的意心啊,还不都是因为

熟人付我钱要我帮他保留权力。虽然卖了也没差,毕竟我和浅上建设也有些关系才不能偷偷卖掉,真是的,要不是问题卡在钱身上,契约跟张草纸没什么两样。”

恶形恶状的橙子,似乎正因缺钱而烦恼着。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那个所长,虽然我也不想刚上班就说这种事,不过请把薪水发给我吧。”

“黑桐。关于这件事,现在我也正因为没钱而困扰。虽然对你有些抱歉,但这个月的薪水得延到下个月一起发了。”

橙子的表情一副理所当然,口气也相当果决,好像一切错都在我一样。

“请等一下!昨天不是才有一笔一百一十二万圆的收入汇进户头吗?这样怎么会说是没钱呢?”

“当然是用掉啦!”橙子边提出反驳,边躺在椅子上让它发出吱啦叫的声音。

而式则是满脸羡慕地看着橙子的模样。

……的确,橙子看起来的确是满心欢喜,不过现在这件事并不是重点!

“橙子小姐.钱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了?”

“啊,那个东西本身是微不足道的啦。只是维多利亚(注:英国维多利亚王朝)前期的占卜盘罢了。虽然我不太期待它会有什么效果。但毕竟是百年以上的东西了,也不至于毫无价值,不管看起来是多么无所谓的东西,只要在它身上有魔术的痕迹和长久的岁月,自然会产生附加价值。不过。这东西还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就是了。如果要替它分类,就只是我个人兴趣的一部分吧。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竟然还能淡淡地说出这种话,虽然苍崎橙子说自己是魔术师,但我觉得骗术师这词更适舍她,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不承认也不行。

而现在。身为魔术师的她更加努力地继续辩解:“因为是突然出现的古董,我就顺势买下去了,别生气嘛,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变得一文不值?”

我哪可能不生气……在我眼中,橙子这种奇迹般的个性和毫无概念的生活是她孩子气的个性使然,不过今天我是没办法再容忍下去了,

“也就是说,排除掉开玩笑的部份,这个月没薪水就对了?”

“没错,社员请各自去处理生活费的问题吧?”

我回答:“我知道了。”之后便站起身子。

“那么为了解决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想先提早下班可以吧?”

“好啊,不过黑桐,我有别的要事得麻烦你。”橙子的口气这时突然一变。

会把式叫来,应该也会跟她现在要说的事有关吧?

于是我强忍心中的怒气停下脚步。

“什么事呢?橙子小姐。”

“你能不能借我钱?如你所见,我已经一贫如洗了。”

“……请恕我彻底拒绝!”

我用力关上门后离开了事务所。

自始至终只看着橙子和干也斗嘴的式,终于开口说道:“橙子、继续讲。”

“对了,虽然我也不想接受这种委托,但手脚若不快点我们就活不下去了……真是的,又不是炼金术师,为什么会这么为金钱烦恼呢,都是黑桐这小子不肯借我钱的关系。”

“真令人不快。”橙子边说,边把烟头捻熄在烟灰缸上。

式心里暗想,干也的心里才应该不愉快吧?“然后。昨晚那件事啊…”

“那个不用再说了,我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哼、是吗,我连事件现场状况都还没说明,你就丁解了,你的洞察能力会不会太强了点?”橙子用意味深远的眼神大量了式一下。

她只有和式谈到昨晚七点到八点间在某个地下酒吧发生杀人事件,式竞然就能大概理解这个事件的内容。

这证明两仪式的洞察力在橙子之上。

“委托人目前手上握有犯人的线索,而你的工作就是尽力保护这个犯人,不过对方说,如果犯人有任何抵抗的话——不用踌躇,杀了她也没关系。”

式只回答一声:“喔。”

内容很简单,找出犯人,然后杀了她。

“那…在那之后呢?”

“如果最后演变成杀掉犯人的情况下,对方就会以事故死亡处理。委托人就社会层面来看,她已经算是死了,所以就算杀了死人也不触法。你打算接受吗?其实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你。”

“根本不用我回答你也知道吧。”式一说完就准备离去。

“真性急,你有渴望杀人到这种地步吗,式。”

式并没有回答。

“拿去,对方的相片和经历。你连脸孔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怎么行动啊?”

面对将资料丢给她的橙子,式只用目光回答。

好个放着资料的信封啪达地落在地板上。

“不需要,这家伙绝对是我的同类——所以只要在见面的瞬间我们一定会开始相杀”

式说完就离开了事务所。

只留下农服摩擦的声音和冷酷的目光。

顺势从事务所出来后,走投无路的我只好决定去向朋友借钱。

我们相约在六月就办好退学的大学餐厅里,过了中午,学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来赴约。他的体格比起高中时代更壮了一圈,魄力也增加不少,但听了我的请求后,他果然一脸复杂的神情。

“真是吓我一跳,你居然为了借钱而特意把别人叫出来,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黑桐干也吗?”

“就算是我本人,被逼到绝路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也就是说,现在正式这种情况。”

“可是一开口就说‘借我钱吧’,这种话还真不像你的作风。而且你也知道我也是一年到头都在缺钱吧。所以比起这种元谓的方法,你应该很清楚不如直接找家人开口比较快。”

“跟你说,我才刚因为大学退学的事和爸妈大吵一架,你觉得我现在哪来的脸回去求他们?”

“哈哈,干也,你就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特别顽固。你和你老爸应该吵得很夸张吧。”

“你管那么多我家的事干嘛?到底借还是不借?”

“什么嘛,你心情不大好喔!”

我瞪着学人回了一句:“你管那么多。”

学人简单地回答我:“好啦。”

“只要报上你的名字,借个五、六万都没问题。如果还不够我再援助你吧,只是既然我帮你,你也该有所回报。”

……看来这家伙也有事要拜托我。

学人先注意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开始小声说起事情原由。

“总之,我只是要你帮忙找个人,他是我们两个的学弟,但一直都没回家,似乎是被卷进某个离奇事件里。”

学人委托的事听起来一点都不平静,他那位学弟名为凑启太,从昨天开始就下落不明。他仿佛跟昨晚那个离奇杀人事件中的被害者是同一挂的。

昨晚,凑启太虽然有和其他朋友人连络,但样子却非常奇怪,所以接到电话的那位朋友立刻打电话给学长——也就是学人商量。

“启太那小子在电话里一直叫要被杀了,之后就算打手机他也不接,根据接到电话的朋友说,他好像已经陷人相当程度的幻觉状态。”

陷入幻觉?是指嗑药吗?最近不会留下后遗症而且适合初学者吸食的麻药,变得只要用很低的价格就能买到了。LSD(注:麻药名)等级的麻药连高中生也拿得到手,根本就不需要强迫散布出去。

“……我说啊,你觉得我适合这种充满暴力的事件吗?”

“你少来。像这种寻找失踪人口的事不就是你最最拿手的吗?”

我没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那个叫启太的小子平常有在嗑药吗?”

“不,有在嗑的是被杀的那些人,你不记得启太吗?他是和你特别亲近的家伙之一啊。”

“——啊、那个家伙啊?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高中时代起这种类型的学弟就特别喜欢找我。大概因为我是学人的朋友,所以他们会特别看待我吧。

“………唉,希望那只是他嗑药产生的幻觉啊…那些家伙用的药是uP系还是DoWN系的?”

在麻药中会使人精神高涨兴奋的统称uP系,相反使人心情沮丧的叫DoWN系。

而学人口中回答的药名属于DoWN系。

“若是因为害怕而用药来逃避的话可能就不妙了,那小子或许被犯人盯上了也不一定……没办法,我接受这件事,把那些家伙的交友状况告诉我吧。”

学人回答等等后,仿佛等了很久一般立即把通讯录交给我。

上面写了许多人的资料,像是他们那帮人的特征、数十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及各团体的集会场所。

“一找到我就会连络你,由我来保护他的安全没关系吧?”

这里的保护,就是指将他交给当刑事的大辅表哥。

学人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商谈成立,总之我先从学人那借了两万元做为搜查资金。

和学人分开后,我打算去杀人现场看看。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非得认真查不可。

我不可能抱着随便的心态接受找人的工作,就算知道自己不该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但我也清楚叫凑启太的这个学弟的确遇到了很大的危险,所以我无法拒绝。

/2

电话的铃声响起。

响了大约五声就停了。切换成录音机接听。

“哗—”一声后,耳边传来那个我听惯的男人的声音。

“早安啊,式。虽然很赶。但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今天中午的时候,你能不能到车站前一家叫。‘Ahnenerbe’的咖啡厅和鲜花见个面?因为我有事去不了,反正你也很闲吧?帮我和鲜花说我不会去了。”

电话说到这就挂断了。

我懒散地移动身子看看床边的时钟。

七月二十二日早上七点二十三分。

距离我回到家才只过了四个钟头。

大概是因为昨天接受橙子的委托在街上闲晃到凌晨三点,身体还是处于想睡觉的状态。

我重新盖上毛毯。

盛夏早晨的热气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两仪式从小就是能忍受冷热的体质,而现在的我也继承了这一点。

过了一阵子,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切换成录音机模式后,这次传来的是个不太想听到的声音。

“是我。你看新闻了吗?还是根本没看?不看也没差。反正我也没看。”

虽然我常这么想,不过这次我确定了,那女人的思考回路和我们有极大的差异,根本不必理解她话中的本意是什么。

“昨晚发生的死亡案件有三起,除了已经成为惯例的跳楼自杀外,还有两件殉情事件。不管是哪一个都没有被报导出来,所以我想事件已经被彻底地收拾好了。只是有一个奇怪的案件,想听详细情况的话就来我这吧。啊不、还是算了,只要仔细想想就够了,听好了,因为你一定睡迷糊了,所以我就简单一点讲给你听,总而言之,就是牺牲者又增加一名了。”

电话说到这就挂断了。

我也快被弄到抓狂了。

即使牺牲者接二连三的增加,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于连身边的现实都无法确定的我来说,那么遥远的事情毫无价值。

而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死去所给我的印象,比早晨的阳光还要微弱。

等到身体的疲劳恢复时,我便起床了。

并依照以前的式十六年所学习的常识,准备早餐、吃早餐、出门。

今天穿的是淡橙色丝绸的服,若是白天就得出门,我最喜欢穿的和服质料就是丝绸。

——依照自己的意见选择衣服,其实也只不过是过去开始的习惯。

我现在的感觉就仿佛像近身观看他人的生活,这令我紧咬着嘴唇。

两年前,十六岁的两仪式并不是这样的,两年的昏睡状态并未改变我……但两年间空白带来的,是别的东西。

如果不提这件事,现在的我也完全不觉得是以自己的意志来行动。

“两仪式”这条十六年岁月的细线,让我有如人偶般被操纵的错觉。但是,那真的是错觉吗。

无论我如何漫骂这空虚、虚构、伪装的现象,但结果我还是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因为这里除了我的想法以外,其它的想法是无法介入的。

衣服换完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我重新拨放第一个电话留言,重复聆听过去应该已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那个应该一度消失在空中的声音,就这样被录音起来残存着形状。

……黑桐干也。

两年前,我最后看到的人。

两年前,我唯一信任的同班同学。

现在的我确实知道跟他在一起所发生各式各样的过去,但是只有缺少最后的影像。

不、与他相处的那一年,两仪式还在十六岁的记忆满是洞穴。我发觉重要的地方到处都有缺口。

为何式会发生事故?

为何那一瞬间会看见干也的脸?

忘却的记忆若是被录影下来会多么的便利啊?

现在的我不停介意那段缺口,所以无法好好跟黑桐干也谈话。

……电话答录的播放停止了。

真是不可恩议,听着干也的声音,些许的苛责竟然消失了,就像是得到确实立足点一般,但是,声音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变为立足点?

这是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

现在的我能够得到的唯一真实,只有杀人时高扬的快感。

Ahnenerbe是家高雅的咖啡厅。

我确认一下用德语写的看板后便走了进去。

明明是中午,但是客人却很少。

店内灰暗到看不出内部的装横,只有面向外侧的桌子是明亮的,处于店内的柜台却显得格外里黑暗。

墙上装有四面四角的窗户,照明的光线只有从那里射人的阳光,所以只有靠窗的桌子像是被四角形切下般明亮。

是夏天强烈阳光的原因吗?明暗的对比不但没有阴暗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到庄严。

黑桐鲜花坐在最里面的桌子。

两个穿着西洋风味制服的少女并列坐着等待干也。

“两个人——?”

和他原先说的不同。

根据干也的说法,是只有鲜花在等他,设听说还有另一个人。

我一边靠近一边观察两位少女。

两个人都把黑色的长发直接披散在背后,长相也相当类似,都有着贵族学校学生般的平稳气质,也都是富有知性的美人,不过两人的印象正好完全相反。

鲜花的双眼带着傲气,像是想要竞争秆么般地坚强,即使外表是朴素雅致的大小姐的模样,还是遮隐不住鲜花的刚毅。

如果说干也是因为人品而让同学亲近,那鲜花就是因为严谨而让人尊敬的类型。

在鲜花身旁的少女相当柔弱的样子,虽然她的仪态相当端正有礼,但却可以感觉到快要被折断般地柔弱。

“鲜花。”接近她们的桌子时我打了声招呼。

鲜花把视线转往我这边,很明显地皱起眉头。

“两仪—式?”

她微弱地说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有些微的敌意。无可非议的美少女气质,只是这个少女的装饰。

“我和我哥约在这里见面,并没有找你。”

鲜花终究保持冷静,一边用着带刺的口吻说道。

“我就是来替你那个哥哥传话的。他今天不能来,你白等了。”

鲜花倒抽一口气,不知是对干也爽约的事感到震惊,还是对来通知她的我?

“式,这是你的阴谋吧……!”鲜花气到手都颤抖起来,看来她是对我来这件事情感到惊讶。

“别蠢了,我才是被害者,还要被他拜托传话:‘我没办法跟鲜花见面,帮我叫她先回去’这种单方面传话!”

鲜花的眼神像是冒火般瞪着我。

她旁边的女孩发觉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鲜花很可能会丢我杯子。

于是,她规劝道:“黑桐同学,别吓到其他客人了。”

如线一般细的声音。

我也往后退了一步。

“……嗯,藤乃,今天有要事的是你,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鲜花向叫做藤乃的少女道歉。

我看向那温和的少女,她也看着我。

“你——不痛吗?”我忍不住说道。

少女只是看着我没有回答,仿佛像单纯的昆虫无心地眺望着风景。

于是,我的心中浮现了两个确信的事情,一个是这家伙是敌人的直觉,和绝不可能的实感。

“……不,不是你。”

结果,我相信了实感。

这个叫藤乃的少女无法享受杀人的愉悦感…为什么呢?因为她没有感到愉悦的理由。

而且以这少女的细腕,要将四个男人的四肢分解成数块是不可能的,若她拥有像我一样这种脱离现实的双眼,事情才会大不相同。

于是我对少女失去兴趣,向鲜花说道:“我只有这些事,有什么要我向那家伙传达的吗?”。

“请你帮我传达一件事:‘哥哥,赶快跟这种女人断绝关系吧!”

鲜花认真的留下这句话。

“哥!赶快跟这种女人断绝关系吧!”

鲜花很认真地对那个穿着和服、叫做式的少女这么说。

互相凝视的两人间弥漫无法言喻的紧张感。使我一直无法冷静,就像彼此的脖子上架有两把菜刀,一找到破绽就打算一口气锯断对方。

在紧张的气氛下我变得胆小了,我只能祈求至少不要变成大骚动。

幸好两人之后都没说话,于是我傻傻看着身穿橘色漂亮丝绸的少女带着流利的步伐离去。

我的目光紧追着她的背影。

这位叫式的女孩,说话的方式就像男生一样。

因为如此我无法估计她的年龄,说不定和我同年也不一定。

她姓RYouGI,大概就是那个两仪吧?这样说来,就可以明白她身上为何穿着高级丝绸。虽然能将丝绸用于外出服上,但是她所穿的衣服可以看出连细微的缝制部份都适用于现代。如果她是那个两仪,有专门的织物师父也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真是美丽的人啊。”

对于我的独白,鲜花只回答还好啦。

讨厌对方但却能率直回答的鲜花还真是让人觉得佩服。

“但是,她也有和美丽同等的恐怖——我讨厌她。”

鲜花吓了一跳,而她的惊讶是正确的,因为我也对这种心情感到困惑。大概是因为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对别人有反感。

“真令人意外,我一直觉得藤乃是不会憎恨的人呢,看来我的判断能力还太不成熟了。”

“憎恨——?”

……讨厌会联想到憎恨,但我想应该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感觉无法和这个人相处而已。

我试着闭上眼睛…

式…她不祥的黑发、不祥的雪白肌肤…与那对深不见底的不吉双眸。

那个人正看着我、而我也看着那个人。

我们相互看着彼此身后的风景。

她所拥有的东西只有血,只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杀人、去伤害某个人……她是杀人魔。

但是我不同。我认为我跟她不同,因为我从来没想要去杀人。

在视线被封闭的黑暗中,我不断诉诸这个事实。但是她的姿态却不肯消失。

纵使我跟她连一次都没有交谈过。但是她的姿态却深深地烧灼在我眼中。

“真抱歉,藤乃。难得的休假却被糟蹋了。”

我听见鲜花的声音而睁开双眼。

我制式化的笑着:“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提不起劲。”

“藤乃,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耶…虽然你原本的肤色就白,我可能是误会了…”

我不太起劲其实是因为别的原因,但听见鲜花的话我只是点点头。

……身体不舒服让我反应迟钝,不过我并没注意到反应会显现在脸上。

“没办法了…我会再试着跟干也拜托看看,今天就先回去吧?”

鲜花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于是我向鲜花回答声谢谢。

“但是,你给你哥哥的传话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那种传话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干也应该习惯了吧。老实说这是一种诅咒,只要一直不厌烦地重复话语,就会让现实往那边歪斜。这就像小女生的诅咒,愚笨又带点悲哀。”

我不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存有几分真心,但是她很认真地对我说明。

对于她脱轨的行为我已经习惯了,我只是静静地听着鲜花清澈美妙的声音。

……黑桐鲜花经常是学园里的第一名,即使是全国模拟考试也能挤进前十名,不过,她奇怪的地方是她带有绅士风度的行为。

鲜花是我在礼园女子学园里的朋友之一,我和她都是从高中开始才进入礼园,对于从小学开始采直升制的礼园学园来说,像我们这种从高中才入学的学生非常少见,我和她就是因此成为朋友的。

我们假日偶尔会相约外出,而今天只是因为我的任性而请她哥哥帮忙找人。

我念的是家附近的国中,一年级运动会时,曾经和一位别校的学长谈话过,最近沉浸在痛苦事件的我,因为回想起那位学长而心情感觉愉快多了…

我告诉鲜花这件事,她就说:“既然如此就找他出来吧!。”

她哥哥和那位学长念同一间中学,认识的人多到让人吃惊,寻找我们这届的朋友更是行家中的行家。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想跟那位学长见面,但却因没办法拒绝鲜花的气势,只好妥协一起寻找学长…

今天本来为了跟她哥哥商量这件而在这里等待,现在这么不巧听说他不能来了……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让我提不起劲的原因,就是我和他两天前偶然相遇了。

那天我说出了三年前无法说出口的事,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所以不找他也没关系了。

鲜花的哥哥不能来,说不定是因为上天都已经都知道了吧。

“走吧,只点两杯红茶,很难待上一小时的。”鲜花站了起来,无法见到哥哥应该会非常丧气,但她干脆果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份优雅自然的模样让谁看了都会迷恋出神。

应该是因为利落的个性及说话语气,让她有时看起来非常有男子气概。像现在,当她使用洒脱客气的措辞时,整个感觉如同男生般变得非常酷。

那并非假装出来的。这样的行为就是她的一部分,所以我想她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既然这样,就把今天当作最后一次见面吧。

“鲜花,你先回宿舍吧,因为我今晚要回家住。”

“是吗?好吧,不过若是太常外宿会被修女盯上喔,凡事都恰如其份比较好。”鲜花说完挥挥手便离开了。

变回一个人之后的我,突然把视线移到店的看板上。

“Ahnenerbe”…是德语中遗产的意思。

与鲜花分开后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说要回家其实是个谎言,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从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开始,我也没有去上学了。

昨天无故缺席,学校一定和爸爸联络了吧?

如果我现在回家,一定会被迫问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擅于说谎,最后一定会全盘托出,这样的话…爸爸一定会瞧不起我。

我是妈妈的拖油瓶,而爸爸只是想要妈妈娘家的土地,我从以前开始就只是附加商品,所以才想拼命地不被讨厌。

我一直想成为像母亲般的贞洁贤淑,让父亲可以夸耀的资优生,一个谁都不会怀疑的普通人。

我并非为了谁,而是本身渴望着这个梦想、守护着这个梦想。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种魔法不管在我周遭的何处寻找都找不到。

于是我继续走在黄昏降临的街头上。

身旁走过几个毫无关系的人群,我散步在几个感觉迟钝、忽暗忽亮的红绿灯间。

不论是比我年轻的人,或是比我年长的人,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很幸福。

我的心被纠结般地收缩着。

这时我突然想试着捏捏看脸颊。

……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更用力地捏下去。

……………还是没有。

放弃般地将手松开,我的指尖布满红色,捏的时候指甲陷入肉里了吧。

即使如此,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呵呵……”

我诡异地笑着。

明明就感觉不到疼痛,但为何却可以感觉到心痛呢?

所谓的心到底是什么?一直受伤的是心脏还是我的脑部?

每当大脑理解名为浅上藤乃的个体受到攻击的讯息,就会为了防御而受伤,因为受伤所以感觉疼痛。

反驳也好、辩解也好、痛骂也好,都只是脑部为了缓和伤痛的药。

因此,虽然我不懂伤痛,但却能知道心的伤口所产生的疼痛。

那是个错觉。

一定是错觉吧。

真正的伤痛无法只用言语就能拭去,心所受的伤马上就忘记了。因为心里的伤势微不足道的。

但身体上的伤只要伤口还存在着,疼痛将持续下去,因为那是自己活着强烈且坚定的证据。

如果心是脑部的话,只要让脑部受到伤害就可以了。

这样我就可以感觉到疼痛了。

至今所发生过的…被那些同年龄,还是比我小的少年们所凌辱的记忆,如果化为伤痕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

他们的笑声及可怕的脸孔、那段威胁我、责备我、侵犯我的时间…

压在我身上的男子挥刀砍下时,我的腹部一股炽热,腹部的衣服裂开、血从衣服上渗了出来。

一想到被刺杀的当下,我充满了攻击性。

在他们结束凌辱之后,那股炽热让我感觉到疼痛。

我的心又收缩了一次。

我不断重复着“不可原谅”,直到那些发因逐渐凌乱为止。

“——呜。”

膝盖失去了支撑力,那个感觉又来。

我的腹部好烫,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揪身体内部的不快感。

好想吐——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好昏眩——我总是突然丧失意识。

手麻痹——我总是用眼睛去确认。

非常地痛。

——啊,我活着。

被刺中的伤口痛了起来。

这个应该已经治疗好的伤口,疼痛感又这样突发性的复苏了。

很久以前,母亲曾说过伤口若是复原就不会痛了,但那是骗人的。我被刀刺伤的伤口在完全复原后还是残留疼痛。

……但是母亲啊,我喜欢这个疼痛。对于没有活着实感的我来说,再也没有其它事像这种疼痛一样让我有活着的感觉。

只有这个残留下来的疼痛绝对不会是错觉。

“不赶快找到,不行。”我呼吸慌乱地喃咕道。

不报仇不行,不杀死那个逃走的少年不行。

虽然这种感觉非常讨厌,但若是不做,会有人知道我是杀人犯。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疼痛的感觉,我不想失去,想更体会多一点活着的快乐。

我拖着每走一步路就会剧痛的身体,往他们以前逗留谈天的地方走去。

激烈的疼痛让我流出眼泪…

但现在,我连这种不便的身体都觉得可爱。

/3

与鲜花分开后我暂时先回到房间,准备等到夜晚再上街。

到今天为止被杀的共有五个人,两天前的地下酒吧有四个。

根据橙子所说的话,昨晚的工地现场还有一个。

先前的四个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出与昨晚的被害者有何关联。

但是我无法认为是别人干的。

如干也所说,那种会在晚上聚集在一起的混混可能数量不少,昨晚的死者也很有可能与先前的四人是朋友……

“那家伙——”

我突然想起和鲜花在一起的女孩。

——死亡的气息,如同微血管般在体内生根。

还不习惯使用这对双眼的我,毫无准备地目视着她。

……如果有异常,往往都会被两仪式所看穿。

但是那个少女却很普通。

她的身上有血的味道,眼神也和我一样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境界。

那家伙是猎物。毫无疑问,但我却没有自信。

因为那个少女没有理由.她没有理由像我一样享受杀人的愉悦和黑暗。

杀人所带来的愉悦感是我所追求的。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黑桐干也,他会怎么想呢?

八成还是会斥责我“不能杀人”吧?

“笨蛋。”

我有些吃惊,到底这句话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干也?我自己也不知道。

黑桐干也说我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事故昏睡前的我与现在的我似乎没有差别。这样的话,我以前也会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吧,有如追求与某人相杀的异常者一般。

“——————”

不,不是这样。

式没有这种嗜好,应该也不会被排在优先顺位。

所以那是织的感性,身为阳性、男性的织,存在于身为阴性、女性的两仪式体内所持有的感性。

我歪着头想着,这是事实。

他存在于过去的我之中,但现在已经不在了,所谓的不在就是死了吧?

不会错,如此一来——追求杀人的意志是从现在的我涌现出来。

橙子说的设错,这次的事件真是太适合我了,可以在无条件的情况下杀人,我真的非常高兴。

——时间将近午夜十二点,我坐着地铁抵达不熟悉的车站。

这个让人看起来像不夜城般喧闹的街道,远方可以看见一个大港口。

与鲜花离别后,我改变了目的地。

我无法得知脱逃那个人的行踪,但我想应该有调查的方法。

虽然只有杀死的那四个人及逃走的一人与浅上藤乃有直接关系,不过还有一个时常被他们带去的游玩场所。

等到到了那里再向他们朋友询问,就可以知道另一个人逃到哪里去了吧?他们没有回到家人身边,也不打算依靠学校及警察,可以依靠的只有身为同类的伙伴们了。

我抱着发烫的腹部走在陌生的夜晚街道上,虽然不大想一个人在夜晚走进可疑的游乐场所,但是我已经被疼痛及凌辱的记忆所折磨。所以这些对我而言,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我在第三间店遇到凑启太的朋友。

他是某家整栋都是kTV的大楼店员,脸上浮现令人讨厌的笑容,说他可以陪我一块去。

他从工作中偷溜出来后,说要去个可以好好谈话的地方,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我从长久的经验知道,这个人的确可以带我去他们那些伙伴爱去的场所,的确可以嗅出软弱人类的味道。他只是不断陪笑而且非常大方,应该已经看破我是个容易玷污的对象了。

…他一定知道我曾经被凑启太那帮人玩弄过,所以才那么轻松就决定带我去。

但即使知道如此,我却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比我大几岁的他,渐渐走往寂静的道路。

我压着越发疼痛的腹部,心里有了觉悟。

——时间将近午夜十二点。

我一边诅咒那一再重复的凌辱,一边跟着他走。

这个让人看起来像不夜城一般喧闹的街道,从远方可看见一个大港口。

那个青年感觉到自己的幸运。

凑启太曾夸耀般地述说,他们那帮人玩弄一个不知哪间女子学校的学生,而且一个礼拜就可以叫来一次任易玩弄。把这件事拿来当做一种骄傲,已经成为凑启太的习惯。

不过对现在这个青年来说,那都只是别人的事。

毕竟他与启太那帮人不太有关联,而且活动的范围也很远,所以他有一半认为是凑启太在夸大其词,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碰上这件事。

送上门的肥羊怎么可能放手,于是他把工作告一段落后带走她。

这青年并非是找不到**的对象,和四、五个女生玩多P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活动。·

会令这青年高兴而没有联络同伴别有理由,重点是对象是浅上迷设的大小姐,只要威胁她要把从头到尾玷污她的过程公开,真不知道可以拿到多少钱。

启太那帮人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是因为老大的头脑不太好吧?不,还是说——因为太聪明了所以不需要钱?

算了,随便他们爱怎么样。

总之,这青年现在的心情非常雀跃。

他一个人收取报酬才会多,所以他没有联络他的伙伴们。

而来寻找找启太的少女——浅上藤乃则是一言不语地跟着他。如果把她带去伙伴常出没的场所就不妙了,所以这青年便走向没有人的港边仓库街。

夜越来越深了,时间即将午夜十二点。

仓库街一个人影也没有,街灯也很相当稀落。

只要进去仓库与仓库间的空隙,就不会被人盘问了。

会让人注意到的只有波浪声,以及来自远方海上兴建中的BroadBridge发出的灯光。

把藤乃带人黑暗之中后,这青年终于转向她。

“这边应该可以了。那、你想问的事情是什么?”

这青年打算先回答当初的目的——藤乃的问题。

因为突然的袭击并非聪明的做法,这是他自认美学的表现作风。

“——是的,你知道启太先生在哪里吗?”

藤乃低着头,单手押着腹部,脸被剪得相当漂亮的浏海所遮住而无法看清。

“我最近都没看到启太耶,那家伙也不在自己家。应该是到处借住朋友的公寓吧。他又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络到他。”

“不对——可以联络得到。”

“啊?”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言行有点奇怪。

不知道他在哪却可以联络得到他?

他内心嘀咕道,这女人该不会是被侵犯过头所以疯了吧,这样的话,虽然等一下可以爽到,但光是想到她可能变得精神异常,说实话也不禁让他有点扫兴。

算了,没差。年轻人重新打起精神。

“喔一?你可以联络得到啊。那你不会直接问他在哪里就好了?”

“那是因为——启太先生不想跟我说他躲藏的场所。所以我才会拜访启太先生的朋友。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请你回答我。”

“喂喂喂,等一下。什么躲藏场所?难不成那家伙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少女愈来愈来奇怪的言行让青年感到焦躁起来。

躲藏是因为强暴藤乃的事情被揭穿了吗?不对,若是这样,当事者本身不会来找我才对。

这青年思考着,但却想不出答案。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有看新闻。

“算了,随便啦。不过知不知道都告诉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是想要那个?说要问启太的事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为了找新男人吧!”

不像至今的陪笑,这青年打从心底愉快地笑着。

他的运气真的很好,这下不需用到威协的地步似乎就可以得到钱。而且——浅上藤乃不是他们可以轻松到手的美女,既可得到一大笔钱、又可以得到高不可攀的美女,不说幸运该说是什么呢?

“还真是抱歉啊,若是这样的话,早知道一开始就带你去我家了。不不,还是说大小姐你比较喜欢这种地方。”

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女只是点点头。

“在那之前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启太在哪里吗?”

“不用再找借口了啦,我本来就不可能知道那家伙在哪里。”

是吗?少女抬起头来。

看着青年的双眼中带着不寻常的感觉。

她的眼中点起一道螺旋,不带有一丝感情。

——她…失去理智了。

“……?”

没发觉这份杀气的青年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

他的手腕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关节也扭曲了。他的手肘大约被弯了九十度,但是关节仍继续扭曲下去直到碎裂。

“啊啊——?他失声尖叫着。”

这青年的命运在此走到了尽头。

他确实运气不错,不过厄运和倒霉与好运是息息相关的。

这就样。

在月光照映不到的小巷里,惨剧开始了。

“………!”

呻吟声变得有如野兽般的叫声。

青年的双手已不再是双手,如同知惠之轮(注:某种益智玩具,玩法是将许多串在一起的环解开)一般,或是为了让纸飞机能飞行而扭转的橡胶——总之,再也无法当做手来使用了。

“救、救命呀…!”

青年从站在眼前的少女身边逃开。

但是他的身体此时轻轻地浮了起来,他的右脚从膝盖以下被切成数段,血像从水桶倒出的水一般进出。溅到仓库水泥墙的血迹.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而浅上藤乃只是眼神混浊地看着他。

“弯吧、弯吧……哈哈哈,扭曲了。我的脚扭曲了!嘻嘻、啊哈哈哈哈……!”

他说的话还真让人不解。

藤乃心想:是头脑不好的缘故吧?

于是便没理会他。

“……弯曲吧。”——她嘀咕着。

这是第几次相向的发音呢?

反复所说的话将成为诅咒,这是她朋友告诉她的。

青年在地面匍匐,只有头在动。

他的双手弯曲,右脚已断。

从右脚流出的血浸湿地面,像红地毯般被藤乃踩着。

而她的鞋子也沉入血中。

夏天的夜晚是炽热的,粘腻的空气和皮肤缠绕一起让人感觉不舒服,如同血腥弥漫的味道一般。

“——啊啊。”

睥睨着像毛虫般的年青人,藤乃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浮现出一股自我厌恶,想着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我想我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吧?虽然这个人不知道地下酒吧那件事,但也是早晚会知道的,到时他就会觉得寻找凑启太的我很可疑。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他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对我下手。

虽然是间接的,但这也是浅上藤乃的复仇,不过是对侵犯自己的人复仇。只是,他们侵犯别人的能力和藤乃侵犯他人的能力大有差别。

“很抱歉——因为我不得不这样做。”

青年剩下的左脚被捻断,接着,他好不容易才残留下来的意识也中断了。

藤乃俯首凝视他微微颧动的**。

现在,她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之前不论如何她都无法理解别人疼痛的行为,但对现在了解疼痛的她来说,她与青年的疼痛可以有着强烈的共鸣。

这令她相当高兴,因为所谓活着,就是能够一直感受到疼痛。

“这样一来——我终于可以跟一般人一样了。”

自己的痛楚。

别人的痛楚。

把他逼到绝境的自己、给予他伤害的自己。

都诉说着浅上藤乃很优秀,这就是所谓的活着。

那是…若不伤害人就无法得到生存愉悦的残酷自我。

“——母亲。藤乃若不这样做,就是没用的人吗?”她心中涌出的苛责令人无法忍受。

心脏迅速的狂跳,脖子像是爬上一只蜈蚣。

“我明明就不想杀人啊…”

“你不是这样想吧…”

一个突然的声音让藤乃转身。

在仓库与仓库间的小巷入口,站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

两仪式背对被黑暗月光所反射的港口站在那里——

“式——小姐?”

“浅上藤乃……原来如此,是和浅神有血缘的人吧?”

“卡啦”的脚步声,式往前踩进一步。

满溢在小巷里的血腥味让式眯起了双眼。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

正打算说出“站在那里”的藤乃停了下来,因为那种事没有问的必要。

“我一直在。从你邀请那堆肉片开始。”她冷冷的声音让藤乃感到颤粟。

式从头到尾都一直看着,明明看见,却敢现身。明明看见,却不阻止。她知道事情会变成如此,却一直看着它发生……

——这个人是异类。

“请不要说什么肉片,他是人类,人类的尸体。”

藤乃心口不一地反驳着。

因为她认为式把青年贬为低于人类之下的肉片说法太过份了。

“啊啊,人类的尸体也是人类,即使到失去心的程度也不会沦为肉片。但是,这不是人类的死法吧?人类不会这样死的。”

式又卡啦地往前踏进了一步。

“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类死法的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了。虽然你想留下他的头而没有伤害它,但被你杀的家伙已经不在正常的范畴中了,被摒除在正常范围外的人,连最根本的存在意义都被剥夺了。所以,在那里的不过是片肉块而已。”

突然地——藤乃对她产生了反感。

因为式所说的年青人的尸体、以及做出如此行为的藤乃是常识外的东西,就跟现在眉毛动也不动,静静看着惨剧发生的两仪式相同。

“……不是的,我很正常,我跟你不一样!”藤乃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的这样呼喊着。

式诡异地微笑着。

“我们是很相似的同伴哟,浅上。”

“——别开玩笑了!”

藤乃凝视着式。开始歪曲自己眼睛所能捕抓到的画面……运用她从小就拥有的能力。

但是,她的力量却突然减弱了。

“——?!”

式和藤乃两人同时感到吃惊。

浅上藤乃是因为变得无法运用自己的力量,而两仪式则是因为突然改变的浅上藤乃。

“你又来了——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式发怒了。

她口里一边说白费了,一边搔搔头。

“在咖啡厅也是这种感觉,我还挺想杀了刚刚的你,但现在……算了,真扫兴。我不想理现在的你。”

式说完便往回走。

脚步声离藤乃慢慢远去。

“你乖乖回家去吧,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再见了。”

接着她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藤乃果然地在血泊中伫立不动。

——又回到了以前的自己。

又回到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情况了。

藤乃又一次地俯视青年的尸体。

她已经失去刚刚的感觉,只有罪恶感麻痹了头脑,还有式所残留下来的话语。

那句如告发般…彼此同为杀人魔的话。

“不是——我和你不一样。”藤乃如哭泣般地说道。

事实上,她是讨厌杀人的。

一想到之后为了耍找出凑启太就不得不重复这样的事,她的身体就发起抖来,因为她真心想着,杀人是不可能被原谅的吧?

…映照在血塘里,她的嘴角微微的笑着。

痛觉/残留

3

七月二十三日早上,我终于抵达凄启太躲藏的地方。

综合他朋友那得来的消息、他的行动范围,再从凑启太的角度来推测后,花了我一整天才找到他躲藏的地方。

在远离市区的其中一间高级住宅,凑启太非法闯进六楼空屋并寄居在里头。

接下电铃,我轻声地说着:“凑启太,我是受你的学长之托来找你的,我要进去啰。”

大门并没有锁,于是我安静地走进里头。屋子里没有开灯,纵使是早上但室内相当阴暗。

走过木制的走廊后来到起居室,我从空无一物的起居室环视厨房及寝室,原本就没人居住的房子所以设有任何家具。黑暗的屋子里,只有夏日的朝阳是明亮的。

“你在里面吧,我要进去啰!”

里面除了寝室还有一个房间,因为木板套窗紧紧关着,打开通往里面的门一看,里面一片漆黑。

一道朝阳射人被打开的门中,不知是否是对阳光的反应?黑暗的深处发出了微小的声音。

房间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的房间如同箱子一般丝毫没有生活的感觉。而这样的密室里,只有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散乱的餐具及手机。

“你是启太吧,把自己闷在这种地方对身体不好喔…而且,不能因为设有人住就随便使用别人屋子,这是会变成私闯空宅的。”

一进入房间后,少年启太的身体吓得往墙后退……神情非常憔悴。

那晚的事件不过才过了三天,他就双颊消瘦、眼睛布满血丝。

我明白他没有睡觉,但并非是嗑药的关系,他根本不是依赖药物而失魂,恐怕是因为看到不想接受的惨剧。

他在把自己封闭在人工的黑暗中勉强地守护自己,虽说是悬崖边缘的防御方法,但若只是三天说不定真的有效。

“——你是谁?”

微弱的声音里残留些微的理智,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他因为碰上怪异事件而精神错乱,可能也会因为看到犯人而陷入恐慌,我如果贸然接近,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搞不好会疑神疑鬼地认为我是犯人的同伙。

但我想若是可以交谈,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交谈会恢复理性,比起靠近更能让他平静,于是我判断站着不动和他对话应该会比较有效果。

“你到底是谁?”

对于他重复的疑问我举起了双手。

“我是学人的朋友,也算是你的学长,我叫黑桐干也,你还记得吗?”

“黑桐——学长?”

对他而言我是意想不到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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