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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利群把手提箱交给司机,替梁欣怡打开了车门。

“要你管!大惊小怪!”

“第一次见赵兴安你也没这样,太不得体!”

梁利群急了,这个石川是不是暗中已经对小妹下足了功夫?

“什么赵兴安,我不认识!”

梁欣怡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梁利群闭嘴了,完蛋,看样子,恐怕是和赵兴安分手了。

石川的身份,他还不能和任何人透露。

究竟是亲兄妹太久没见,梁欣怡的冷面形象只维持了几分钟,就开始南京怎样、香港怎样地问个不休。

南京的惨状、香港的窘迫,当然都不能和小妹讲,梁利群天生好舌头,就挑有意思的事情来说,一路上逗得梁欣怡笑个不停。

上东银行大厦其实并不远,江西路和九江路交口,几句话的时间,车就到了。

车停在后院员工入口,还没迈进楼门,梁利群就开始紧张,下意识站得笔直,又理一理衣领,郑重其事地走了进去,把行李箱、帽子和亲妹妹都忘在了自家车上。

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梁利群伸出手正准备敲门,梁欣怡已经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肯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从小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被梁欣怡戳到痛处。

门开了,梁成杰正坐在桌前批阅文件,他对妹妹的抱怨瞬间都咕噜噜咽了下去。

“爸爸,我亲自出街,给你带回来一个人犯!”梁欣怡笑嘻嘻的。

梁利群脸上变了色。

“不要胡说,你中午不是想吃法国菜吗?现在要是不去打电话,乐乡饭店估计就没有位子了!”

“乐乡菜价那么贵,什么时候满过座?”梁欣怡话是这么说,心里确实也有些不托底,如今全上海乃至全中国的有钱人都挤进租界来,情况倒也不好说。

“好吧、好吧,乐乡那个电话,一到这个时候准打不通,你们聊,我去乐乡看看。”

梁欣怡推门出去,父子俩就这么对望着。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梁利群讪笑,“上东定位子,打个电话就行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还跑过去。”

“不要避重就轻,南京被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去香港去了这么久,生活来源是怎么解决的?每次通信都支支吾吾,你现在给我当面说清楚。”

梁利群脑子嗡地一声,父亲何等精明的**湖,早知道这一刻躲不过去。

怎么应付老爷子,梁利群早就做过功课,梁成杰的观察力、洞察力都是一等一的,和他说话,绝对不能撒谎,但是签了日本人的协议又拿了日本人的钱的事情,也是万万不能说的,这两条底线守住了,就看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梁利群先是把军统局的无定罪关押反省制度和官僚作风猛烈批判一番,然后对在南京九死一生的经历大肆渲染,尤其是城破之际,余笑蜀冒着生命危险返回模范监狱救他和周竟成的经历,乃至亲眼目睹大屠杀的细节,只是把石川救他一事模糊过去,用他做日本大使馆武官的法政大学同学上山哲也代替。至于去香港,则是上山建议他避开战火,对于他,则是暂保安全,希望寻找军统局说明情况,洗脱冤屈。

梁利群这一番话,大多是真实感受,南京的日子是惊心动魄的,香港的环境是凄风苦雨的,他没等到可以说明情况的上级,等来等去,却等到了越来越多由内地逃到香港躲避的国府高官。

梁利群有亲身经历打底,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真是声情并茂、泣血椎心,梁成杰听完居然没有追问,沉默良久。

“你刚才说,救你的人是戴笠手下的,叫做余笑蜀?”

“没错,他后来落在了华中方面军特务部手里,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个人还活着,而且就在上海。”

梁成杰站起来,走到窗边,九江路并不宽阔,这个下午尤其拥塞不堪。

“今天上午,我见了日本上海情报头目竹内行男,上海沦陷至今,国府的破坏暗杀行动一直没有停止,”他深深叹了口气,“军统局暗杀一个日本人,日本陆军就要十数倍的还以颜色,他们人地生疏、甄别能力有限,便蛮干硬来,以量取胜,这样不断往返,长久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梁利群听到余笑蜀还活着的消息,大喜过望,想要追问,却又不敢,就在这里耐着性子等梁成杰慢慢讲。

“如今日本忙于军事扩张,人力资源都感不足,管理上海很吃力。他们做了计划,用中国人来管理中国人,对国府的特务工作,也计划要以中国人应对,”梁成杰转过身,“说到这里,他们提到过那个余笑蜀。”

“这个人,黄埔出身,做过情报、熟悉上海,还扛过枪上阵打过仗,这一次为了救人陷在南京,日方对他印象不错。只是我没想到,他救的是你。”

“父亲,他救了我,能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竹内说,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一批有待争取的军统局流散人员名单,其中就有这个余笑蜀,他的军统局和特务背景正是日方看中的,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他一直不肯落水,日本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了他。”

“他这个人是特务处的老人,政治信念上是非常坚定的,又参加过淞沪抗战和南京保卫战,看到日本人是如何残杀我们的同胞的,让他为了活命落水,确实有点困难。”

“哦?他在军统局评价如何?”

“精明、能干、坚定,不做那些假大空的表态,是个实干派,口碑相当不错。”

梁成杰点了点头,“是个有民族气节的人,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局面糜烂成这个样子,向日本人靠拢的人会越来越多,也许很快,他就不会再令竹内奇货可居了。”

梁利群大感诧异,正在想父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和石川健一的表述有些相像。

“这样,既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梁家也不能坐视不管,我现在就给竹内行男打个电话,这几天你去一趟崇明路日军宪兵司令部,请这个余笑蜀来见我,我亲自和他谈一谈。”

“我去了有用吗?”梁利群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你以为南京被围,血战危城之际,凭什么你就可以活下来?还胡言乱语,说我和吉住良辅有过朋友之谊,你知道这些话传到重庆、香港,他们会怎么看我吗?”梁成杰的脸色难看起来。

“还有,竹内行男不止提到了这个余笑蜀!他也提到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香港的开销哪里来的?”

梁利群不敢接话。

“你很快就要去督办上海市政公署工作了吧?”

“他们下了聘书,我还没答应。”梁利群还在嘴硬。

梁成杰没理他,继续埋头翻起了桌上的报表,“去,帮我把寿春请来。”

王寿春是上东信托公司的财务主任,梁成杰这是要继续办公了。

退出梁成杰的办公室,梁利群脑子里一百个问号在飞舞,父亲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是默认自己可以“落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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