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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去!”

史秉南喝住了正要匆匆离开的余笑蜀。()

“那几个王八蛋已经掌握了高竹村,现在要你去乐乡饭店,什么意思!你现在离开七十六号,就是自投罗网!这个节骨眼上!就为了一个女人!”

“对不起了大哥,这次我必须去,刀山火海我也要跳下去!”

余笑蜀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你,跟去看看!”

史秉南劝阻不及,命令一旁的许仕明。

“师兄,侬告诉吾哪能做。”

“除了不要动日本人,什么都可以做!”

史秉南的怒气火山一样爆发了。

乐乡饭店到了。

下了黄包车,卢一珊看了看手表,午时三刻,九江路上人来人往,这时候,这座上海滩最好的法式餐厅里正高朋满座,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向内走去。

卢一珊走进饭店不久,好像约好一样,圣保罗教堂方向紧跟着走来了一个瘦削的青年,他恰巧也站在卢一珊适才停留的位置,静静停留了一刻,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也跟着走进了饭店。

民国二十八年初秋,上海滩的普通一天。在乐乡饭店里,除了为卢一珊引路的法国侍者神情奇怪,一切都一如往常。

二楼莱茵厅是一间贵宾包房,沙发茶几,一律法式布置,差十分钟一点钟,卢一珊的手搭在了它锃亮的黄铜门把手上,房门轻轻颤动,门内门外都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卢一珊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果然是你?”

內野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卢一珊。

“上东银行一别,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卢一珊双手放在身前,提着她的红色小羊皮坤包,微微一笑,道,“高先生已经在这里了,我有不来的余地吗?”

“精彩,虽然高先生打了包票,重要的人物今天都会出现,我还是半信半疑。卢小姐这次一定要来,不会是为了掩护其它人,做障眼法吧?”

“内野少佐,你太看得起我了,不妨直说,我是地下党员,如今在上海和我党有关系的工作人员,只有你身边的这位高竹村先生,曾经是我的同志。”

卢一珊转向高竹村,“我说的,没错吧?”

“卢小姐,不好意思,现在我为兴亚建国运动服务,也就是大日本帝国的情报人员,现在我和你,用同志相称恐怕不那么合适了。”

內野丰站了起来。

“总之,我表达一个欢迎的意思,一个员,居然可以掌握几方势力的资金往来,把触角伸到上海市政府、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真是让我十分钦佩的成就,但是可惜,凡是大日本帝国的敌人,终将面临被严惩的命运!”

“内野先生,如果我不来到这里自投罗网,你们怎么会有证据拘捕我呢?”

“你看到了高先生,应该已经明白,我这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证据。卢小姐,请坐吧。一会还会有两位朋友来,我们一起等等他们吧。”

高竹村伸手邀请。

卢一珊走上一步坐了下来。

“不会再有什么人来了,我们其他的同志,已经撤离了上海,这一条情报线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不,你这一条线上,至少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接替吴俊阳,和你配合的新上线,上东银行的地下金库,还没有转移。还有一个,就是你想要尽力掩护的,现在潜伏在七十六号内的重要间谍。”

“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但是你应该知道,高先生一直是我们忠诚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虽然在他的工作遭遇了一些挫折,但是却并没有白费。上海地下金库的资金周转,除了上东银行里面那些你们已经处理过的文件,在高先生的脑子里,也有一本账,幸亏有了他,只要简单查证,吴先生和你的身份就可以确定无疑了。至于你这种近乎自我牺牲式的掩护,恐怕最终还是于事无补。”

“只要一个人有身份,就有他的社会关系。目标已经被锁定,至于会不会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管怎样,贵党的情报工作,到今天,已经完全失败了。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可以挖出你深藏在我们的内部那位重要的同事,矿工。”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个合格潜伏的超级特工,员余笑蜀。”

卢一珊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和梁先生、余先生都是朋友,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有和我同样的信仰。事实上恰恰相反,他的所作所为,是够不上一个员的资格的!”

內野丰轻轻击掌。

“卢小姐,你的沉着冷静真是令人钦佩。贵组织内部,每个人都有着令人钦佩的忠诚和勇于牺牲的无畏精神,但是很可惜,你的这个谎言,很快会被戳穿。”

卢一珊眉头微蹙,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个人的目光都盯着莱茵厅厚实光滑的檀木大门,他们都在等待这个神秘人。

门再一次打开,石川健一走了进来。

“内野少佐,高君,你们已经先到了?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些时间。”

石川健一彬彬有礼地用日语先打了招呼,又侧身面对卢一珊,“卢小姐,想不到在这个场合我们又相见了。请不要惊讶,允许我对你做进一步的自我介绍。我是日本外务省情报机构谷恒公馆的工作人员,我的日本名字是,石川健一。”

卢一珊站了起来,“石川健一?你是日本人?”

“没错,他是日本人,这位高先生,在身份暴露之前,一直接受石川先生的指导,谍战上海滩,你们没有放弃打入日本组织内部的努力,同样的,日本方面的情报机构,也在做着相同的努力,同样有着优秀的成绩。”

卢一珊微笑道,“我不明白,就算石川先生也到了现场,对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有任何新的帮助,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在面前了。”

石川健一清了清嗓子,道,“卢小姐,我受命配合特高课进行联合调查,相关的证据,已经都提交给了內野少佐,因此那些无谓的狡辩都可以停止了。我知道你很喜欢梁先生,但是,你更喜欢的是余笑蜀先生。我能理解你,也许,这就是你愿意为了余先生牺牲自己的最重要而隐秘的原因吧。”

石川健一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这是一张存档旧照,拍摄距离稍微有些遥远,但依旧清晰,福州路邮局门口,卢一珊和余笑蜀,正依偎在一起,举止亲密。

卢一珊的眼睛落在照片上,看了好一会儿。

“是,我和余先生很早就认识了,我,也很喜欢余先生,但是你们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所以我们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7k7k001.com”

“革命同志之间,组成临时的家庭,用爱情来维系一致的信仰和革命目标,从而无所畏惧。”內野丰拾起照片,仔细端详,道,“这难道不是组织经常使用的手段吗?”

內野丰笑笑,道,“我来替你们把故事讲完,江苏省组织成立后,吴俊阳先生在上海领导着一个秘密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的成员直接听命于中央的特务组织社会部,其头目代号‘严先生’。在这个小组里,吴先生是组织者,代号‘银匠’,卢小姐是联络人员,而余笑蜀先生则是计划的核心执行者,其目的,是打入我方内部高层潜伏,伺机而动,代号‘矿工’。”

“在这个小组中,你们通过情感攻势,逐渐掌控了在上海金融界有着广泛影响力的梁氏家族,利用梁成杰的社会影响力作为后盾,为你们工作的开展提供助力。你和余笑蜀本来是一对爱侣,但由于任务的需要,你们被迫分开,分别接近并获得梁利群先生和梁欣怡小姐的情感。你们组织严密,计划周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破绽,谁能想到,一个由我从南京带回来的国民党战俘,竟然会是的特工?就连我,虽然一直对余笑蜀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却压根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但是很不幸,你们百密一疏,梁成杰这样的人物,一定是各方势力争取和的对象,大日本帝国也不例外,石川君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奉命接近梁欣怡小姐,获得了梁小姐的信任,而梁利群先生,更是我们千里迢迢赶赴南京,专门从战火中营救出来的。”

他看向石川健一。

“但是很可惜,因为外务省和陆军一向不和,也可能出自石川君对梁欣怡小姐弄假成真的情感,在南京的战火中,他还是抢先从我的手里劫走了梁利群,加上余笑蜀确实是个人才,给你们的趁虚而入造就了机会。”

“我承认,作为一个潜伏人员,余笑蜀做所的一切,已经大大超过了‘优秀’这个形容词,在我们精心设计的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都能够毫无破绽的过关。而我们的内线高先生,又很不幸由于七十六号的某个蠢货的立功冲动而被迫暴露了。这给了你们喘息的机会。”

“不过,外务省和陆军虽然有龃龉,但是在重大事件上,还是立场一致的,今天谷恒公馆的配合,让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高先生指证了你和吴先生,而另一位尚未到场的杜克峰先生,将会替我们指证……”

他轻轻把头摆向了石川健一的方向。

“石川君。”

“內野少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到这里来,是代表外务省配合你们工作的,你说话要负责任。”

“没错,我这个人,从来不逃避责任。”

內野丰眯起了眼睛,严肃而严厉地回应道。

“石川君,杜克峰这个人你很熟悉吧,上海滩有名的情报贩子,他前些日子主动找到我们,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关于你的情报。”

“在梅机关、谷恒公馆和七十六号联合调查唐开诚遇刺案的时候,因为案件有可能涉及你的情报工作对象梁欣怡,哦,可以说是涉及到你的爱慕对象梁欣怡,你曾经通过杜克峰向卢小姐传递情报,提醒梁家早做防范,这个情况,你承认吗?”

石川健一呼了一口气,道,“不错,但是这和我的私人情感无关,只是工作需要。”

“工作的需要?难道通过小组为梁欣怡打掩护,将她参与唐开诚案件的内幕掩盖,也是你的情报内容?”

“谷恒公馆的情报活动,用不着向宪兵司令部汇报。”

內野丰吃了一个软钉子,反倒笑了起来。

“石川君,这些证据,已经通过谷恒先生上递外务省,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派你来这里和我们会面?他的意思,就是把你交由宪兵司令部处理了啊!”

石川健一神情木然。

“如果能够打掉的潜伏团伙,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谷恒太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杜克峰是个靠出卖消息为生的情报贩子,说话本来就是真真假假,你居然会相信他!”

“好了,今天大家的表演就到此为止吧。”

內野丰拿起小茶壶,给自己续上茶,“七十六号的特工就在外面,现在谁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让我们一起等待余先生吧。”

四个人,內野丰、高竹村、石川健一、卢一珊,四个人占据了茶几的四面,互相凝视着。

看着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走动,指针指向下午一点半钟,内野丰心中涌起一股舒爽的情绪,困扰特高课一年多的间谍案终于要落下大幕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悬念,得到通知的余笑蜀会不会准时出现,如果他不到场自供,史秉南那个人难搞得很,可能还会有些小麻烦。

已经接近约定的见面时间了,他都有可能随时出现。

在盯着时钟的,还有卢一珊。

卢一珊开口,打破了谜一样的寂静。

“高先生,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做一个解答。”

“你想说什么?”

高竹村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疑问和今天的会面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我很想请诸位也听听。”

“哦?”

內野丰被卢一珊激起了兴致。

“我们不妨听一听卢小姐到了现在,还有什么难解的谜题。”

內野丰发了话,高竹村勉强一笑,只得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在四明商业银行意外暴露之后,你一直都在外务省的保护之下,先是申请赴日进修,回来后又不肯离开虹口日据区半步,之前谷恒太郎想要你公开社会身份,重新开始做情报工作,你都以各种借口百般推脱,为什么这一次,为了举证我,你却主动离开了庇护你的谷恒公馆,甚至冒险来到公共租界。要知道,你们谷恒公馆和內野先生的所属的宪兵特高课并不是一个系统,你完全有理由拒绝梅机关联合办案的要求。”

“石川先生,你说,我的疑问,是不是值得讲一讲?”

內野丰的目光也移到了石川健一的身上。

卢一珊道,“內野先生,你应该很清楚,谷恒太郎还没有同意配合你的这一次行动,高先生是主动跑到你这儿来的。”

内野丰笑了,道,“这个很好解释,我可以替高先生解释,因为梅机关和谷恒公馆的联合办案手续,还要经过上海派遣军和驻上海总领馆的协调,而事情紧急,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行动,卢小姐可能消失,余笑蜀则会坐稳特工总部副主任的位置。到那个时候,案件的侦破难度和影响都会成倍增长。因此,经过七十六号李沪生处长的亲自工作,高先生明白了现在局势的严峻性,以大局为重,尽快做出了反应。”

“原来是这样,”卢一珊点点头,“所以,让高先生出来指证我而付出的八百美金,并不是特高课的支出了?”

高竹村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內野丰觉察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特高课没有这笔经费。”

“谷恒公馆也没有这笔经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竹村的身上。

“卢小姐,说话要讲证据的,我是谷恒公馆的雇员,现在做的,是自己份内的工作,怎么会有人给我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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