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梦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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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打着石膏去参加田径比赛了?”

骨科的医生拆开石膏,看着聂素问红肿不堪的右脚,语出不善。

“……”

小艾陪着素问来复诊的,她还记得在那间酒店找到素问时的情况,她坐在地上,也不哭,也不说话,可脸上清清楚楚看得到交错的泪痕,问她什么她都没反应,最后小艾看到她的脚,就自作主张把她带到医院来了。

小艾见素问垂着眼皮,一声不吭,于是替她道:“医生您看她这脚严不严重,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还没把骨头折腾断,算她的运气。不过她要再这么打着石膏上窜下跳的,这只脚就肯定是废了。”医生一边重新帮她打上石膏,一边严厉的说道,“这次务必要牢牢的看着她,在床上躺满十天不许下地,除非她真不想要这只脚了。”

小艾连忙答应着,谢过了医生,又去下面缴费拿药。

如今素问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不担心她再会生出什么事故,于是放心的把她安放在走廊座椅上,自己过去打电话叫车,安排。

回来时,素问果然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扶她上车后,小艾再也忍不住,问:“昨天不还好好的,让我千里给你送户口本过来,怎么弄成这样?陆少呢,他没有跟你在一块吗?”

本来素问一直都好好的,让她上车就上车,让她等着就等着,安静的像个娃娃似的,除了偶尔的眨动几下眼睫,这时听到小艾提“陆少”,突然间就坐直了身子,似乎想开门下车,被小艾按在座位上,又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眼光一黯,重新安静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升上来,蔓延至全身。

是啊,陆铮已经走了,在她的面前走的,任她怎么追,也不可能追回来了。

他走了……

素问慢慢的闭上眼睛,好像疲倦似的:“我没事,好好的。”

“好好的能弄成这样?昨天叶姐还问我要人,我要把一残废给她,她不把我给杀了?”

“……”素问闭着眼,连眼珠都不转动,恹恹的说:“你就如实跟她说吧,等我脚好了,就回横店。”

小艾看她这精神状态,有点不相信:“你这样能拍戏?”

素问便不再理她了,扭过头状似假寐。

有什么呢,不过是把一颗心掏出来,任人碾碎零落,可人总还是活着的,既然活着,日子就还要继续往下过。

小艾习惯的叫出租车开到了星河湾,停在熟悉的社区楼下,小艾扶着她下车,她却先仰起头,望向无边的高楼。天气很好,是个雨过天晴的好日子,阳光有些晃眼,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蓝。

小艾看着她,在一旁不作声的等着。

素问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去。

电梯上的数字每跳一格,心就突兀的一紧,会不会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他呢?像电视里演的情景一样。

可明知道那样浪漫的邂逅只会在电视里才有。

叮——电梯停下,向两边机械的开门。楼道是冷凝的现代化简约设计,很空,很静,小艾扶着她走出来,每一个脚步声都很清晰的映在耳朵里。

钥匙插进门里的时候,已经知道门是锁着的,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一进门,来不及换鞋,就将每一间房都找了一遍。

她起初走得很急,甩开了小艾的手,但最后却越来越慢,直到撑着手边的衣架,停了下来。

她就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改变,一样的清冷,一样的了无人气。

他不可能回来的!

死心吧!

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小艾给她铺床,收拾房间,她就站在那儿,有点发愣,有单调的声音一直在响,她想了半晌才记起来是电话,仿佛脑子已经发了僵,手机,她的手机在哪儿呢?一直响,连做事的小艾都停下来,看着她,说:“你怎么不接电话?”

她这才恍然大悟,哦,手机在包里,她的包在手上挂着呢。

于是慌慌张张打开包,哗啦啦,包口向下,里面随身带着的小东西一齐掉了出来,她把包扔在地上,蹲下来满地的摸找,终于在钱包和化妆品中间找到了震动不停的手机。

“素素?怎么这么久才接?”

是向茹……

她撑在冰凉的木地板上的手肘一软,整个身子向下一滑,小艾吓了一跳,索性她稳住了身子,吸了口气,对着电话里说:“妈,刚才找不着手机了,怎么了?”

声音没有一丝异常,小艾这才放心。

“……你爸的手术很成功。”

“哦……那是好事。”

“你还在北京吗?工作忙不忙?有空的话回来吃饭吧,妈烧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再说吧,最近拍戏比较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唉,工作要紧,也别忽略了自己的身子。我看天气预报说最近又有寒流降临,南方天气暖也别贪凉不穿衣服,那种湿嗒嗒的天气,才最容易把人冻出病来。”

“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别嫌妈啰嗦……”

“嗯,妈,我要进去化妆了,先挂了啊。”

她迫不及待按了挂断,生怕再说下去自己就忍不住要哽咽。抬起头,小艾正用一种怜悯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皱起眉,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呢?不过是扭到了脚,拍戏的谁没有个磕磕碰碰的时候,就是啊,谁没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呢?

小艾帮她安顿到床上,说:“你先睡一会,吃饭的时候我会再过来,现在有点事我要回公司一趟。”

素问仰躺在床上,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天花板。小艾知她都听进去了,所以也不再多说,正转身要走,床上的素问忽然开口了。

“你帮我找个房子吧。”

小艾一愣,也不知她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找房子,不过这房子是陆铮的,看样子也知道两个人八成是吵架了,于是道:“好,等你从横店回来……”

“别等了,就现在,越快越好,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连枕头上,被子里,都是属于他的气息,似乎只要她一呼吸,那些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就全回来了,包围着她,闭塞着她,让她无法呼吸,那种熟悉的裂痛又回来了,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只想尖叫。

“……”小艾怔住了,不解的看着她。“医生说你养伤期间不宜下地,反正等你伤好了就要去横店了……”

“不行,我没办法在这里养伤……”

“可是找房子也得花时间,何况还得办家具,好多事要准备……”

不是她矫情,哪怕有一点点办法,她也不愿强人所难。

她闭上了眼睛,小艾心疼的看着她:“那我去想想办法吧。”

门关上了。

“喀”的一声,她坐在床上肩头本能的一跳。

她现在有点习惯性的害怕听到关门声。

屋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空荡荡的让人害怕。按在床上的手揪紧了床单,她咬着牙,大口大口呼吸,可是没办法,只要一想到陆铮转身离开的那一幕,胸口就会觉得发紧,透不出气来,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身下的枕头,是他枕过的,那张椅子,他曾经坐过,还有他靠在窗前的侧影,他站在床边温柔俯视自己的眼神……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疼痛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她猛的拉起被子,把自己蜷起来,像一只茧,难过的缩成一团,密闭的黑暗空间里,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却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淡淡的草木香,也许只是洗涤剂的味道。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揪着枕头一遍遍的向冰冷的床头上磕去,撞得床头板发出“嘭嘭”的响声,撞得头昏脑胀,额头已经麻木,可是还是疼,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把被单塞进嘴里紧紧咬着,那哭声就像变了形,扭曲的,压抑的,艰涩的,从被窝里一声声传出来。

这样疼,原来这样疼。只要一想到他,原来就这样疼。

晚上小艾从外面回来,看到素问房里还是黑着的。她先去厨房把外卖装盘温着,然后想叫素问起来。手还没碰着灯掣,从卧室里突然发出诡异而尖细的叫声,仿佛鬼蜮的幽鸣,声声啼血,连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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