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梦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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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吓了一跳,呆在门口,半晌七手八脚的打开灯掣,卧室里骤然明朗,才发现那叫声是从床上拱成一团的被窝里发出来的。

小艾赶紧上去帮她拉开被子,却发现素问手里攥着被子的一角攥得紧紧的,连指骨都发白了,她闭着眼睛根本没醒,但眉头紧锁,表情痛苦,不知是被魇着了还是做噩梦,一直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尖叫。

小艾被这情形吓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拍打着素问把她叫醒。

素问猛的睁开眼皮,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额上脸上全是汗,发丝都湿透了粘成一团贴在脸上。

她的眼里一片空洞,好半晌才映出小艾的影子,却是一种茫然而仓皇的眼神。

“你做噩梦了。”小艾小声的安慰着她,心里想起方才她尖叫翻滚的样子,却还心有余悸。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做噩梦是这个样子的。那根本不是梦,活像是活着见了鬼了。

素问却只是不住的喘气,平复呼吸。

她又梦见陆铮在她面前转身,一言不发,然后门“喀”的一声带上,她的心门,也从此关闭。

记忆慢慢回笼,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眼里划过一丝绝望,还有认命的自嘲。

小艾看她冷静下来了,于是说:“起来吃饭吧,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她点点头,小艾帮她把吃的拿进来。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是苦的,她勉强动筷,每样都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小艾也不强求,三两下把东西收拾了,扶着她进浴室。

她刚才发噩梦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睡衣都要换下来,可是医生嘱咐过她的脚不能沾水,所以只好用浸湿的毛巾擦身。

小艾守在门外,说有什么就叫她。

素问自己扶着盥洗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擦洗。她抬手,镜子里的人于是也抬手。可动作那样僵硬,陌生,仿佛不是她自己似的。她想起在酒店的那晚,陆铮细心的帮她把伤脚用毛巾包起来,还打趣说,下次要给她扎个蝴蝶结。他一直帮她把洗发水沐浴露都递到手边,却脸红着迟迟不肯走。不是为了别的原因,只怕她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

赤裸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瑟的发抖,她闭上眼,回忆着他温暖的指腹,从她的发间滑过,一路经过颈项,肩头,锁骨……她猛的睁眼,把手里的毛巾重重的像镜子里的自己甩去,嘭一声,扫落洗脸台上的瓶瓶罐罐,门外的小艾问了声:“怎么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深吸了口气,回答:“没事,碰倒了沐浴露。”

“你现在身体不便,这两天就简单擦擦吧。”

她没再作声,换上干净的睡衣,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小艾给她冲了杯热牛奶,记起她刚才做噩梦的样子,想了想,又加了片安眠药进去:“晚上好好睡一觉吧,我走了。”

素问接过牛奶,一言不发的喝下去。

第二天小艾照样来照顾她。素问正在午睡,才刚拧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那一声声如同鬼叫般的哀嚎,她赶紧丢下手里东西跑进去,果然,素问又是闭着眼睛,撕扯着被单,在床上痛不欲生的翻来翻去。

好不容易摇醒她,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吃午饭的时候,小艾说:“房子帮你找好了,刚跟房东签了约,不过还要打扫准备一下,后天的样子就可以搬进去了。”

素问点点头,她知道小艾每天要上班,还得照顾自己吃喝,非常不容易:“辛苦你了,其实有拐杖,我自己能起来拿外卖的。”

她并不是一步不能走,只不过上回医生说的太严重,小艾真怕她残废了。横店那边催得紧,戏开拍了女主角不到位怎么行。她只希望素问快快好,无论是脚伤,还是心伤,她这个助理也能省省心。

素问今天的心情似乎好多了,吃完饭,自己拄着拐杖到阳台上看了会书,晒着太阳,没一会,又睡着了。

要是她每天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小艾倒放心的多。她都不敢问,你跟陆少到底怎么了,生怕再刺激到她。晚上照例是给她喝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才放心离开。

可就是这样,第三天小艾过来的时候,邻居忽然开门出来,望着她问:“你是这家的?”

小艾愣了下:“我……是她朋友。”

那邻居立刻如临大赦,抱怨起来:“哎呦,那你可真得劝劝你那朋友,没事半夜三更的鬼哭狼嚎什么,幸好我老公这几天不出差在家陪我,不然胆小点的得被她吓出病。你朋友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大半夜的,吓死人哦。”那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要是有病,就早点带她去看,拖着她自己受罪,我们邻居也跟着遭殃。”

小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连声的赔不是。

其实小艾看过素问做噩梦的那个样子,自己也吓得不轻,她以为给她吃片安眠药晚上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不起作用。可这事素问好像自己一点也没察觉,白天还一脸诧异的问她:“我这两天怎么总觉得喉咙沙沙的不舒服。”

那样子叫法,嗓子不坏才怪。

小艾打开门,素问今天倒是起来的早,拄着拐杖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见她进来,还一脸高兴的回过头来对她说:“我觉得脚好像恢复得很快,大概要不了十天就能离开拐杖走路了。”

小艾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除了第一天回来,素问的心情看起来比较低落外,之后就一直很开朗,积极的复建,没事就翻翻剧本,有时候还跟她讨论讨论,看起来就像完全恢复正常了一样。

只有她自己以为自己痊愈了,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不正常。小艾想,是不是真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可看着素问现在笑着,这种话她真说不出口。

好在明天就帮她搬家了,“扰民”这种罪倒不用继续担了。

第二天搬家,小艾特地向公司借了保姆车来帮忙,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搬,在这边的东西大多是素问和陆铮一起去买的,她也没打算带走,除了几件衣服和随身用品,打包打包一个箱子就放下了。

小艾先帮她把箱子提下去,待会再上来扶她。公司的司机帮着她一起把皮箱放进后备厢里,两人说笑着,她正准备再回去楼里,忽然看见一辆军用悍马从小区夹道上疾驰而过,车轮卷起一地的落叶。

司机师傅点了根烟,感慨道:“一看就是部队的二世祖,在这种道上也敢开这么快。”

小艾愣了愣,没吭声。刚才车子从她面前一掠而过,驾驶位的车窗开了一半,那个人,好象是陆少……?

她不太敢确认,只是感觉像而已,发型什么好像都不一样了。而且陆少怎么会开部队的车。

这事她回去自然也没跟素问说。离开时,素问把自己的钥匙掏出来,压在电视柜旁的花瓶前。锁上门,小艾把备用钥匙掏给她,问:“那这个……怎么办?”

看素问的样子,应该也不打算再回来住了。

素问想了想,蹲下身,把钥匙塞到了地毯下。

“走吧。”她说,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陆家大院外,陆文漪和连毅并肩站在一起,他们身后的百年老银杏又抽出了新的枝,这个冬天,是真的过去了。

陆文漪摇了摇头,手里抱着杯热茶,虽说是开春了,可北京的气温时不时还在零下,身边的男人,在这样的天气下,却只穿了一件春季的单薄军装。

陆文漪心头一动,不禁问:“不冷吗?”

“习惯了。”连毅回答道,神色平静如水。

陆文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微微一笑。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当了二十几年的兵,自己怎么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军的指战员呢?

“可是陆铮是第一次当兵。”她有点担心,“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我去这么远的地方,海拔4000米的地方,一定比北京冷得多吧。”

连毅淡淡一笑:“那边现在应该还是大雪封天吧。在那里夜间才是真的冷。”虽是这么说,可军装男子的眉目间却有种陷入回忆之中的人才有的温和。

陆文漪也笑了:“当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意孤行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现在我却亲手把自己的外甥送过去。”

那里高得就像是伸手就能碰到云层,一抬头,就是漫天的繁星。让人相信,只要往前走,总能到达天堂。

是的,通往那里的路,叫天路。

——西藏,那个雄踞西南一隅的神秘天堂。

路口的哨岗响起汽车的声音,一辆军用悍马远远驶了进来,陆文漪下意识的抬头:“这孩子终于回来了……连参谋长,帮我照顾他。”

连毅静了一瞬,行了个庄重的军礼,跳上车。

------题外话------

不要着急哈,陆铮和素素不会分开太久滴,下一章,叫《入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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